瑾宁觉得这有点儿太不可思议了些，这边关的将士们可是大乾的第一道防御线，应当是不会如此的吧？瑾宁只希望自己是想的多了些，朝廷应当是不会这般对待他们的。
但被瑾宁殷殷切切瞧着的老爷子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倒是不怕跟儿媳妇儿说起来边关的事情，毕竟那边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其实朝堂上的人就没有几个是不知道的，只是，这有些事情不分摊到了自己的身上，大家从来都不会多么的重视起来。
“说起来，倒也不全是如此，”老爷子摇了摇头：“在边军的事儿上，圣上还是很大方的，伤损银子，战后补助都是按例发放到了将士们的手里的，只是，”
老爷子顿了一下，心里禁不住又想要叹气，饶是他觉得自己的脾气再好，但对那些剥削边关将士们的份例的人也是很看不上眼儿的，但他也知道，这些个人并没有把手脚动到了将士们战损补贴的银子上已经算得上是他们还有所收敛的了，若不然，怕是连这些个银子也会被刮下来一层。只是，这点儿银子却是远远不够的。
“……只是，只是，这边关的将士们人数太多了些，朝廷就算是有心，也是有些无力。”
老爷子给了瑾宁一个飘飘忽忽的眼神儿，老爷子在自家小辈儿的面前还是给朝堂的诸位本该为民请命，但却是率先朝着百姓们将士们伸手的大臣们留下了些许的面子，并没有把这层遮羞布给捅得太破，但有些话并不是你不说出口，别人就理解不了的啊，尤其瑾宁并不是个笨人，也并不是个被家里所宠爱，养的过分天真的娇小姐。
该知道的，她是多少明白点儿的，该见识的黑暗，她心里也是稍稍有一点儿数儿的。老爷子这么一说，她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老爷子这边儿话音刚落，老夫人就直接不给老爷子面子的冷笑了一声。
说实话，瑾宁还很少见着老夫人这般对谁不友好的呢，老夫人虽是面相可能并不是那种特别平易近人的人，但要说脾气，却是少有的好的，能让老夫人都冷笑出声儿的人，想来一定是做了什么让人接受不了的事情了。
瑾宁没急着插话儿，只反手握住了老夫人的手，轻轻的安抚着她。
老夫人那冷笑的表情一顿，看了一眼瑾宁，心情略微的好了一点儿，不过她却是不怎么给自家老头子面子的，“你听他在那儿遮掩，边关的将士们是个什么模样，我虽是没有亲眼看见过，不过这些年咱们家里年年都往边关送东西，从来都没有一年落下的，你就想想，那边关能是什么地方。更何况，”
老夫人斜睨了穆老爷子一眼：“咱们家也有从边关回来的将士，你若是真想要知道，去问问他们也就明白了，完全不需要听你爹在这儿跟你说这些，他呀，那是替某些人遮掩着呢。”
这个‘某些人’的说法就很灵性了。
瑾宁若是再猜不出来点儿什么，怕就真的是什么脑子转不动的家伙了。
“娘，您和爹，每年都要往边关送东西？”
瑾宁能听出来老夫人的意思，只是，她身为儿媳妇儿可不是什么拱火儿的职业队员，没有必要说爹娘之间有矛盾的事情，她只是好奇的询问边关的一些情况。
老夫人倒也收回了斜睨着老爷子的目光，闻言有些心情低落的点了点头：“咱们家好歹也是在这京里数的着的人家儿了，按理来说，”
老夫人轻咳了一声，像是有些不太自在一般：“按理来说，咱家虽算不得是什么世家，但好歹也是在京城里积累了好几代了，原本应当是很有些家底儿的，但咱们家的情况，你也是瞧见了的，这原因么，想来我不说，你也是能够猜得到的。”
“夫人，”
老爷子连忙叫了一声夫人。
老夫人则是半点儿都不在乎他叫不叫自己的：“你以为咱们不说，儿媳妇儿她们就都不知道了？孩子们一个比着一个聪明着呢，大家都不说，那是大家都给你留着脸面呢！你当你接济边军的时候孩子们是真的不知道么？她们是心里明白，只嘴上不说罢了！”
老夫人之所以对待几个儿媳妇儿的脾气多番隐忍也是有着这一方面的缘故。
这自来就有兄弟姐妹之间因着银钱分配不均匀而闹出来矛盾的，可见这银钱就是个祸家的源头，但这东西没有却也不行。
家里的几个儿媳妇儿们是真的不知道这公中的银钱都补贴到了哪儿去了么？那自然是不会不知道的，尤其家里的老二是最为看重这东西的，她又是家里的掌家夫人，能不知道？那简直就是笑话了。其他的几个孩子，也是一个个的眼睛厉害心里通透的，就算是这刚刚回家了的老大，她都不觉得她会半点儿都不知道这事儿。
既是这般，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家里世代积累的财产，但实际上却是入不敷出，这几年越发的穷困了起来，但要说真的让穆家丢开边军，真的狠下心不去管了，他们却也狠不下这个心来。
老夫人的这话说的老爷子不好意思的很，但要说有多后悔，那又并不是的，总之就是一股子难言的情绪瞬间升腾起来。
瑾宁禁不住拉了拉老夫人的手，她没有去说什么安慰的话，因为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有点儿不太对味儿。
就像是老夫人说的那般，她自己和家里的几个妯娌，是真的不知道自家的这个银钱的大花用都是用在哪儿么？那必然是知道的啊！就算是大家刚开始不太清楚，但时间这么长了，哪儿还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不过是大家都不曾说出口罢了。
别看家里的几位夫人们一个个平日里瞧着也并不像是什么多么喜欢乱发善心的人，但真要说起来，这家里的几个妯娌们却是一个比着一个心善的，若是她们没有点儿善心的话，怕是她们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偌大的家业就这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点儿点儿的变成了空壳儿了。
其实着家里的人心里都是清楚明白着呢，只是大家都默契的不提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