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太上皇要搬家?去金荣隔壁住?”皇帝惊得手里的梅花片粉青底哥窑宽口茶碗掉到膝盖上,幸好是空碗。戴权将茶碗捧到桌上,手忙脚乱的给皇帝擦擦根本不存在水渍。
“金荣给太上皇吃了**药了?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戴权道:“我们的人被留在车上,所以有些对话听得不真。太上先遣余立根去敲门,无人应答。于是就绕进去找,那四个人各忙各的,根本不理会余立根。直到太上亲自过去,才被请坐,喝水,吃了点心,听了支二胡曲,太上念了首诗。然后就回了。”
“就这?”皇帝简直不敢相信,皇城司的人居然能废物到这个程度,仅比瞎子聋子好了一丝。
皇帝脸色当即甩了下来,戴权苦笑。“那金荣挤着挨着和太上皇坐同一榻上。”皇帝震惊。
“那胡氏随随便便取了点心喂给太上皇吃,大概太好吃了,太上皇又自取一份全吃了。”皇帝张口结舌。
“他们喝的果汁是井里湃着的西瓜汁,据说还有大青叶汁。”皇帝已经震动得麻木了。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千年老纨绔居然会取一道点心吃第二口?不,第二份?还用了大青叶汁那绿到发黑的玩意儿?寒凉的西瓜,冰冷的井水,大寒的青叶?养生讲究到极致的老皇帝在什么季节吃什么东西,吃几口,搭配什么都有严格说法,居然放飞自我了?
不想好了是吧?
“去查金荣!”皇帝道。
到底怎么回事,戴权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那个贪、色、狠、霸道、小心眼的太上皇,越老越不好说话的邪气君王,居然和小流氓金荣看对眼了!甚至要搬去人家家里同住?臭味相投了这是?要不把隔壁那个什么川宁侯的产业买下来?
这幺蛾子一出,皇帝心底腻味。别出心裁也罢了,简直是闻所未闻且强人所难。你让宫里怎么看?大臣特别是老臣怎么看?让军队怎么看?让各家的爵爷们怎么看?让宗正怎么看(就是老头子自己)?让后世怎么看?如果出了问题,天下人会怎么说皇帝皇后?讲不孝怕都是轻的。无脑阴谋论越是愚蠢夸张,越有人信。
戴权被打发去问问太上皇到底怎样的章程,底线又在哪里?刚刚流露出希望太上皇静养在宫中,或者去夏宫的意思,就被一口啐到脸上。哎,终是躲不过这一劫啊!
“滚!”这一次太上皇没饶过戴权,“朕老了,要到乡下和高人同住同乐,享受平常人的生活,不跟你们这帮子俗人斤斤计较了,你推三阻四的,是谁的意思?”
戴权道:“您留在宫中,皇上皇后也好尽孝......”
一枚暗器凭空而来。
“老子走了,就不碍某人的眼了,我要求个大自在,要你们尽哪门子的鬼孝?”
其实戴权也知道,父子二人一个月见不到几次,相见两厌,不如自便。
戴权捂着被镇纸砸到的肩膀,“奴才担心陛下的安全和舒适,正在想着把金庄隔壁川宁侯的产业买了,修整修整为太上皇用。”
太上皇道:“等你弄好怕不都明年了?朕已经让人安排了,明儿早上就搬过去。任谁别来阻我,否则老子的仙剑不是吃素的。”
您老人家要不省省吧,仙剑有一万多斤重呢,拎得动吗?瞧您那细胳膊细腿儿的。戴权心里调侃他,嘴上说着要去禀告皇帝,请太上皇最好别一意孤行。
说着说着,一个不防备,一只青紫色定窑绝品茶托直飞过来。戴权大惊!能让小气鬼如太上皇者把定窑杯托飞出来砸人,那得多大的决心?伸手在空中把茶托请下来,规规矩矩地放在桌上,戴权道:“如陛下所愿。奴才告退。”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太上皇哈哈大笑。大概最近听书听多了,这满口的都是老子,罚酒,滚蛋之类粗话,哪里还有皇帝他亲爹的样子?
看着大包五十、小包五十、大车十、小车二十、宫女十人、余立根一只堵在门口,金荣全家都傻了。正在设计和侄儿相恋的李唐后人重阳真人得意女弟子的没羞没臊光溜溜野人生活的说书先生们也傻了。
太上皇看中了金庄,要搬来和金荣同住?房租是每天一两金子或者十两银子,或者两匹蜀锦,或者马、牛、驴、车,或者宝刀一柄。
哎,老爷子如果住上一年,大概金家就迈入小康甚至巨富了?
金庄有大两进院子,本来是万喜楼的食物基地,重新装修过后,房间倒是不缺!十个宫女,一只余立根,一枚太上皇而已,只是这个仗阵有点吓人。还有,万一生病怎么办?万一生气了老爷子要砍人怎么办?万一有刺客怎么办?万一有个万一怎么办?
十个宫女力气挺大,年龄大概三十多到五十左右,干脆利索地把所有的房间东西全部换成内造,金家众人从外到内衣物焕然一新,旧衣服全部打包带走烧了。
桃叶被胡氏打发到金荣房间住,她的闺房被腾空给三个宫女征用。某个血手小妹脸红了一天,看谁都像是在笑话她,而真正在肚内笑的金荣哪敢露出一丝马脚?
胡氏的东南大套房让给了太上皇,她只能搬到金荣隔壁西南小单人间,但内里布置得金壁辉煌,用的东西全部是老太妃的赏赐,据说是皇老太压箱底的好东西----只要求她把太上皇伺候好了。
除了胡氏自己懵懂不知,其他人都好好品了品“伺候好了”的含义。
鼻青脸肿的连飞不得已接纳了余立根老师跟他分享那个门房套间。只是人家睡里间大床,他睡外间小床.......在被余老师单手徒手虐得死去活来、并且收了余老师房租----教他马战之术的承诺之后。甚至如果连飞悟性还看得过眼,余老师还会赏一套枪法,一套刀法下来。把连飞乐得走路都是飘的,西瓜汁真甜,大概余老师很满意。
瓷器刀具桌椅床凳全部换成贡品,贾府赏的餐具自然是好的,就给宫女们用。筷子换象牙,勺用纯银,杯用金镶玉,壶用紫砂,锅灶铲全部换,连马桶都是崭新的水曲柳七层漆的闽南货。小黑的马厩水洗了三遍除味,只差熏香了。
田间地头的坑洼垄沟全部被内务府派来的人手平整掉。荷花池清理一空,蛤蟆水蛇蟋蟀苍蝇全部滚蛋。树林秋千卧床蚊帐篝火坑全部被检视整修一翻。地龙,热水灶,煤堆,炭室,地窖被彻底清理。大公主留下的偷听、伏兵、刺客地洞全部填埋。小河污泥打捞出来肥田。
这么巨大的工程,居然两天内全部完成。由此可见,权力、金钱、社会关系都是生产力啊!
地保、村长、巡检、邻居一侯一伯被余立根耳提面命,训得欲仙欲死。金庄大门外树木杂草被新任九门提督(老提督被血手们牵连,回家种地去了)手下的门面担当----超精品五百马军夷为平地。
“我的世外桃源啊,变成了五a级皇庄收费景点啦。”金荣欲哭无泪。这就是大赚的代价啊。众说书先生一起假情假意地安慰,谁不知道你金小哥一步登天了?还不知足,叹个什么鬼气?众人约好下次再聚演书,一哄而散。
胡氏手绣的卡通人物被宫女们哄抢一空,众女高傲的头颅在仙剑神绣的大师工面前顶礼膜拜。胡氏扬眉吐气,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神圣不可侵犯之老母仙味、真空气质,让人凛然不敢直视。
第三天,众人排队等候太上皇大驾光临。从辰时一直等到下午,才见五个皇孙三个公主(虽然还没册封,尊习惯称公主),一队车马,一千护卫,迤逦而至。
昨日刚刚训练过宫庭礼仪的金荣全家毕恭毕敬走完流程,金老师就被三皇孙北静王、五皇孙忠顺王、六皇孙、八皇孙、九皇孙轮流拍肩膀拉手摇晃胳膊当胸一拳地好一阵亲热。三五六这几位上演了经典的“初次见面,早闻大名,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的虚拟现实真情表演,金荣则各种惊喜、久仰、不胜荣幸、一脸的受宠若惊、有空喝酒、下次单约、携最新故事登门........最是六皇子,仗着和金荣有着“差点绑了去沉河”的交情,前后蹦跶得那叫一个欢,让久不闻其声的塑料兄弟姐妹们侧目不己。
老六这货被关出新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