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近暗流涌动,先是太上皇不愿老老实实待着,跑到乡下玩儿了一两个月的农家乐。随即山海关边军调动,一千五百精锐骑兵消失,理蕃院、兵部、皇城司、九门提督、顺天府日夜开动。消息更灵通的还知道,天网紧急集合,无数人手被派出去扎在长城内外。
前面有人在传九边提督王子腾可能遇刺,后面就有人辟谣,说王子腾去陕西路协调西军东调事宜,染了风寒而已。
据说女直部落乘蒙古百部会盟有了大动作,后来又说不是军事行动,只是配合百部会盟是南侵还是东进而已。
又有消息说蒙古百部会盟意见不统一,一半想南侵一半想西进去打维拉特人,大家又算计将呼和浩特瓜分了,结果意见太多,不了了之云云。
兵部忙得脚打后脑勺,无数线人散出去,无数消息传进来。理蕃院随时准备抗议蒙元的侵略行径,随时准备揭露蒙元人的狼子野心,并驱逐蒙元驻大赵使节,北方防线进入最高警戒等级。
奇迹发生了,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女直没有入关,百部盟雷声大雨点小,维拉特人咬了青城一口后,结果把利益吐了出去回家了。
本来王子腾可能要升兵部尚书,结果被这么一闹,只能暂时搁置,九边经不起动荡,目前没有人能替代王子腾。
下雪了,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综合情报来看,今年北方应该不会有战事了。
大家虽然放下了心事,但是北方三大势力:蒙古、女直、维拉特,如压城乌云一般沉重地压在所有人心头,挥之不去。
每几年就有一次的局部战争早已让大家习惯了战争警报,今年不来,明年的可能性就加倍了。
皇帝盯着汇总报告,痛苦地揉一揉眼角。都不是省油的灯啊。百部盟解散后,明年如何扯皮自然等春暖花开再说,土默特暂时安全了。
金荣居然来了这么一记险着,明明应该躲在军营里保命的,结果却孤注一掷索性混入敌人堆了。
余立根立刻就成了鸡肋,你在三百双眼睛下面安排谋杀?当蒙古人和贾氏家将是摆设?如果认真想在天下楼下手嫁祸于蒙古人,也不是办不到,但就变成了蒙古人内部矛盾,赵国朝庭怎么还能插手草原事务?若事泄漏反而搞得蒙元同仇敌忾,更显愚蠢,说不定还被蒙元反咬一口。
金荣这一步走得妙啊!难道是童隰出的主意?他又不是神仙,怎么料得到躲在军营其实反而被动?消息走漏了?应该不可能。戴乐乐亲自在抓,连戴权都不知道此事首尾。
伤脑筋!
和皇城司办事不利,处处被动相比,另有一事更尴尬,让人头痛。
“大总管回来了。”小太监在门口低声禀报。
皇帝此时坐在理蕃院侍郎的办公室里,一目十行地阅读他早已看过的材料,其中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张蓁?
这个人皇帝是知道的。二十多年前,戴乐乐还是个没品级的小太监,初到皇城司实习,出外勤时在广西发现这个人。办事干净利落,脑子清楚,任何事情都能一眼看到底。当时自己还是太子,跟着皇帝接见皇城司有功之臣,张蓁从自己手上接过了一块“国之干城”铜牌。此后这人跟着戴乐乐到了京城,逐渐泯然众人。最近一年忽然又常常能见到这个名字,不知道怎的直飞上天成了副千户。看履历,什么疫情十条,贾府内耗,造假蒙古王子事,刺探罗教,逼余立根退出皇城司........件件都是棘手之事,样样完成漂亮,得戴乐乐常识,大力提拔。难道前面二十年费心费力才按资历升百户的是另一个人?一个人在一年内能办成这么多大事?那他早该成千户了,甚至转任军伍系统,当个杂牌将军也未可知。
而且金荣就是此人所发掘推荐。
戴乐乐的全部计划,尤其是最后一手,尽维系于此人之手。若此人有问题,赵国将全盘皆输!
从“金荣冒名顶替蒙古王子”开始,“金荣选择大同而不是杀虎口出关”,“大同的孛尔只斤族人为金荣的身份背书,敲死最后的漏洞”......都有张蓁的影子!
如果这一系列手段真出于此人之手,可算深不可测,深谋远虑!当别人想到了点什么,他提前都做好了准备!为保金荣到达蒙元,此人可谓呕心沥血,尽心竭力啊!
联想到金荣的海盗背景,贾府背景,现在又多了个天下会创建人身份.......不由得寒毛倒竖。
戴权敲门而入,叩见皇上。
皇帝按下心头慌乱,看着戴权死气沉沉的脸,心中的不祥之感觉越来越浓。
何事?
蒙元人用了一招分瓣梅花计,顺利出关了。
说人话!(西游记二次元串场?)
金荣之母生病,在驿站休养两天,(此事朕已知道了,甚至更多......),金荣迎接太上皇时扬言亲自去接母亲。蒙元人杀了一批袭击金荣母亲的马贼。”
戴权抬头看看皇帝,关内出现马贼,皇帝你假装惊讶都不肯做了吗?
皇帝一言不发,面色阴沉。
戴权道:“太上在大同休息了半日,然后和余立根闭门密谈。此时大公主被五六拨蒙元贵人拜访,一整天连休息都没有,直到金荣闯关,这二位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
皇帝怒道:“孙恤心是干什么吃的?城门为何不关?”
戴权:“孙恤心晋见太上皇被撵出来后,就去陪着大公主接见蒙元贵客,毕竟他是地主,跟蒙人熟悉。公主是贵女,如何方便单独接见男客?连孙恤心的儿子也在陪着公主见客人。至于城门为何不关,还在查。”
皇帝的脸阴沉下来,“哼哼,以为这样逃走就万事大吉了?万一长城外有马贼路过,把这区区一千两千人给灭了呢?”
戴权俯身低头,通常马贼都不会出现在长城外五百里范围之内。王子腾的凶名可不是花钱买来的,有些人做事是不死不休的。
理蕃院侍郎年龄大了,捻着一缕胡须听到这里,手一抖,扯下一丛胡子来,惊呼一声吓了皇帝一跳。
皇帝嫌恶地看他一眼,甩手回了上书房。五个时辰后就会有新消息来。
皇帝觉得有一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便道,摆驾,去怡和宫。
大下午的,找什么妃子?戴权早已退下,去忙自己的事,其他的小太监哪敢多问一句?当时车轿俱备,皇帝选择了轿子。
秦可卿刚刚哄孩子睡了,身心俱疲,有些事必须亲妈做。假手于人终是不放心的。
门口小太监忽然跑得跟疯了似的,宫女也一阵大乱,然后来报圣驾光临。
秦可卿简直无法相信运气会这么好,大白天的皇帝莅临。连忙跪接,幸好花姐不在,万一被皇帝看出什么问题怎么办?花姐永远像个幽灵,白天晚上出现时面貌天天不同。唯一让秦可卿开心的是,花姐传消息特别快,给家里或者找元春都是倏忽即到。
皇帝坐下,带来了一阵寒风。秦可卿起身,皇帝拉她坐在身边,和以前一样,秦可卿娇娇地靠上了男人的肩膀。
“自你生了宝宝,朕还没怎么见过你。吃住还好么?”
呸,自我进宫你就没召见过我!奶娃子倒见过好几次!有了儿子忘了老婆。
秦可卿自然对一切都满意,皇后也很仁善,下人也没有怠慢什么。说到此,许多太监宫女脸有些发僵,齐齐跪倒称不敢。
拉过家常,欣赏一下儿子睡觉的英姿后,皇帝忽然想起来一样地道:“你的兄弟被六皇子派出门公干,冰天雪地的,怕你担心,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啊?秦可卿欣喜退潮,心头不妥当的感觉就翻上来了。自己入宫,弟弟必须斩断过往老友关系。由于粗通四书,秦钟被指给年幼的皇子们当伴读,搭上老六那个蛮子做什么?
皇帝又道:“或许这几日公干完了,他就回京了也未可知。”
秦可卿心不在焉,只听见皇帝说什么“完了.....”
她可爱的小脸抬起来,疯狂地在皇帝脸上寻找暗示,皇帝避开她的眼神,起身向外走去。
秦可卿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