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老板:“草原上金银贵而牛羊贱,换金银会亏,换活牛羊能赚好几倍,就是运回去得慢慢走。”
张簟道:“如果你们不来这大厅,能在自由市场买到活羊不?”
辛老板:“自然也是可以的,就是要等。活牛羊只有小牧民零零碎碎运来卖。我们可能要等个把月才能凑够数字,成本太高了。从财政部进货的话,立刻就有的,哪怕一时差点儿,人家服务到家,直接派人去敖斯尔族里喊人送货,第二三天必然有货到的。”
他喘了口气,吸一口烟,“而且公家收牛羊是要检验疫病的,一头一头地验。如果事后发现有漏检,拿着证据来,公家一比一赔偿的。所以哪怕价格高一些,胜在品质过硬,买个放心。”
张簟心中佩服,又问:“莫非你收货都收完了?”
辛老板:“我昨天下的订单子,今天下午就通知验货,可不嘛,全部完成。我刚才交割了纸币,立刻就去提货,明天就能回程了。”
张簟恭喜道:“老哥这趟跑得很顺!回家大赚!”
辛老板道:“要不是张家口大同突然大量高价收购活牛羊,谁辛辛苦苦地跑这个?万一碰上狼群怎么办?”
张簟一拍巴掌,“对啊,那怎么办?”
辛老板:“我已经上报了政务中心,请求护卫队帮助。已经得到了批复,明日会有五十个城管大队成员跟我们集合。”
张簟:“那可得好好小心伺候着。”
辛老板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小贾将军治军很严的,老百姓的一针一线都不能白拿。我已经缴纳了护路费用,那么一路开销就不用我们负担了。他们如果要另外吃喝招待,必须拿狼皮熊皮熊胆来换。自己杀的狼和熊怎么处理,赚钱或自己留着,贾将军是不问的。”
张簟暗自心惊,军民关系到了这个地步,葛尔丹就算杀破青城,杀光土默特,也坐不稳这江山。谁来都不行!
辛老板拱拱手,转身跑提货区去看自己的羊,明日一早就能上路。
张簟失去了排队换金子的兴趣,也就是自己这个外人看中金银,人家根本就没把金银当作财富!只有能吃能喝能用的东西才是财富,守着金银死物哪能翻倍赚?
只要货有出口入口,用纸币,和金银有什么区别?
随着到青城的货物十倍百倍的增长,纸币也在加速流转。这样一来,整个草原都被盘活了!如果每一百元蒙币给给金荣带来一元钱的红利(国营的赌场、青楼、饭店、旅馆收入,还要加上交换来的金银或者物资),那么现在金荣口袋里面有多少钱?市面上每一张纸币都是商人们用实打实的货物向财政部换来的,而城管员工、战士得到的工钱纸币,来自于虚无,却能从市面上换来吃喝,也就是说,这些工人士兵根本就是商队百姓在供养着!金荣一根羊毛没出,却成就了诺大名声!行盘剥之事却得了慷慨仁慈爱民如子的名声!
你还哭穷,什么三十税一,为百姓服务,不拿一针一线,天下独一无二的善政.......虽然你的团队是天下最公正廉洁的团队,行政能力超过了天下所有的皇帝大公,但是......你手段又毒又隐秘,真是太坏了!
到了晚间,张簟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张家口大同同时大量收购活牛羊?这是要打仗了?目标是谁?
难道?........如果金荣插手进来,以他的影响力,聚集百万人马,易如反掌耳。
爱国商人张簟巴米尔辗转反侧,当晚再也没有睡着。
童隰回到家,小媳妇抱着女儿前来迎接,童先生逗了逗女儿,狠狠亲了几口,搂着飞高高,转圈圈,笑笑笑,闹闹闹。五十多的人了,跟个小伙子似的,那是高兴的!前个月女儿从常州寄信来,生了二宝。现在童先生是一男一女的外公。
仆人送上热水,净面换衣。童隰由媳妇伺候着喝了沙棘鹿茸汤和鹿血羹,然后到书房做日记。写下今日事务,记录了人名和具体事务,心情和感悟,对未来的预估及可能的应对策略,评论了一号首长的状态、语录、和自己对他的分析。将一号全家状态都描述了一遍,并对在场的齐齐格可能的意图做了分析。
重新读了两遍,修改用词,补了一两句,然后出来吃饭。
新媳妇来自太原,只会做北方菜,反正童隰在北方过了半辈子,也习惯了。但是看着红焖羊肉,拌沙葱,牛尾胡萝卜汤,面饼,他略有些恍惚。
门上来报,有客来访。嗯?踩着饭点儿来的,得多大自信!一看名剌,童隰道请进来。
不多时,张簟拎着一小包东西摇头晃脑地登堂。
童隰在堂口候着,笑道:“维拉特国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张簟并不惊讶底细被探明白,想必著名的张蓁不是吃素的。当年随葛尔丹破了青城,认得自己的应该各地都有。自己此次高调入赵,并不觉得身份值得保密。
宾主坐下,张簟看了看旁边桌子上的菜,微笑道:“听说童先生是南方人?”
童隰道:“无锡算南方吧,多年未归了。”
张簟道:“托贾璜的福,我讨了点鱼鲞,请嫂子蒸一下,我还带了加饭酒,也是贾璜从漕帮老关系手里抠出来压舱货。”
童隰立刻中招,口水止不住流出来,忙咽下去。他招呼下人用银壶,用姜热酒,还要加糖。媳妇领着厨子出来细细问明白了,蒸鱼去了。
蒸鱼得半个时辰,两个人坐到客厅一角,洞庭碧螺春泡上。童隰道歉,“实在是没有好水,这茶泡不出味儿来。”
张簟张口就来:“恨不醉死江南,二泉水煮碧螺春,烟雨泛舟阳澄湖,举箸向三白,咏苏诗唱柳词,约归待日暮。”
童隰被他说得泪汪汪的,
张簟:“虽然在下代代埋骨西域,也遥慕南方,学问大家辈出,通达经世之才子比比皆是,童先生乃百年不出之栋梁人物。在下厚颜特来请教。”
童隰:“想来张先生已然得知葛尔丹命丧青城?莫非那人是假的?”
张簟笑:“我未入城即听说此事,入城后详细打听了前后,特别是白熊皮曾经我的手,后来大汗赏了他弟弟,所以死者应该是葛尔丹大汗的弟弟。”
童隰:“所以先生毫不为贵国内事惊惶了。”
张簟一哂,“其实大汗并不全然信我,他暗访青城,我就一无所知。”
童隰:“那么这镔铁刀的生意也和葛尔丹无关了?你回去难道不怕被你家大汗治资敌之罪?”
张簟:“那十万刀的货确实是阿凡提的,我就是被雇佣的账房和翻译。波斯巨商的力量非我等能敌,他爱卖给谁,我哪有办法左右?我只得了些刀做为雇佣我的工资费用,只好就地换钱……大汗须怪不得我。”
二人相对视,同时笑起来。
童隰:“自然也是因为这刀在战场上用处不大,对否?”
张簟竖起大拇指:“童公明鉴。”
童隰冷笑:“莫非西方人只用火枪而放弃刀箭了?”
张簟面不改色地道:“波斯以西之事非我所知者,童公难为我了。”
童隰道:“张先生观我青城治政如何?有何高见?”
张簟:“政治清明,治国有方,大汗修齐治平,是古往今来天下罕见之明君。只是太过小觑了天下英雄!”
童隰冷笑道:“张先生这样的英雄自然是小觑不得的。”
张簟道:“大汗以商贾之道治政,以纸币空手套白狼,赵国边城和土默特举国风行纸币,被无形盘剥而不自知,还以为大汗供养着草原,未免太过不厚道了些。”
童隰板着脸道:“倒是如其他皇帝一般,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重税恶赋捐役来得更善不成?”
张簟道:“最怕成也纸币,败也纸币。明时宝钞成为废纸;刘备发行直百五铢掠夺民财;王莽为区区蝇头小利自掘坟墓,自绝于国人,此前车之鉴,大汗竟然没有看到?”
童隰点头:“张先生大才!真不愧为国师!土默特草原尚缺内相,张先生有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