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揉一揉耳朵,等着客人把话说完,毕竟是五世贵族,礼仪风范至少得让敌人挑不出错来,然后再动刀砍。……轮到他了,贾珩道:“尔等不在清国反思自己,反而来进攻和平的蒙元,自由的青城,民持民策的草原,挑起蒙清矛盾,激化本可以避免的分歧,你们才是历史的罪人!我劝你赶紧退兵,负荆请罪,加入团结友爱的天下会大家庭。勿谓言之不预也。”
迪古一喜,“我也能加入天下会?”
贾珩冷笑道:“难道带兵前来威胁我们……是为了入会?先赔罪道歉认罚,再立下大功,天下会有人推荐的话,全员投票同意后,你才有资格入会。”
迪古自知失言,冷笑道:“收起你的一套狂妄之言!先做过一场再说吧!”
双方不欢而散,对对方的底细都有了预判:清国举国来袭,蒙元另有倚仗。
永琪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迪古一眼,你想加入天下会?愚蠢!丧权辱国啊!天下会这个邪恶组织专门拿走一国主权,……那是国际霸凌啊!混帐东西!主权在我,能让渡吗?
骂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顿后,皇帝命大军休整,来日再战。
当夜,无数人幽灵般地出入清国王帐,找迪古说话。说到热闹处皇帝突然露面,将蒙元使者们吓到半死,劝降的话再说不出口。
永琪则好言相劝使者弃暗投明,赵人对草原难道还能有什么好心眼?什么命运共同体,经济一体化,根本就是吞并草原三步走!巴拉巴拉。
使者们唯唯诺诺,答应一定转告本部落酋长或台吉或长老,我们不愿意与清国为敌,毕竟百年友谊之船,不能说翻就翻……我们也不能与赵人翻脸,毕竟人家带来了海量金钱和奢侈品:酋长们被各种享受惯坏了、惯刁了,再也回不去了!下面的牧民吃惯了咸的甜的,也再也回不去了!草原的勇士都胖了至少三十斤,天天五香粉烤肉吃着、黄河米酒喝着、偶尔打个牙祭江南美食也不难得到,大同米脂草原西域野花品着,茶馆里故事听着、戏剧看着、甚至偶有活春宫欣赏……更回不去了。
你清国能给草原带来什么?举刀去抢南人?用脑袋撞长城?拿胸膛堵火枪,拿马匹骆驼对大炮?金珑请蒙古大汗们阅兵,十门大炮齐射,百牛瞬死。一千火枪排好队,一眨眼就枪毙了五千只羊……
使者回头看了一眼连皇帝旗号都不敢亮的简陋王帐,撇了撇嘴。这个级别的帐篷已经过时了!酋长、台吉、长老的私人帐篷咱们没见过,但是商队掌柜的帐篷已经比你更大,更美,更豪华了:首先,灯是青城砖窑自己出产的琉璃灯,像星空一般的美丽!地毯厚及脚背,一年一换,花样图案年年有新款,比波斯货还精致,谁敢不追时髦?这脸丢得起?茶具,一定要用变窑瓷,普通的瓷器都是给泥腿子们用的。
谁能想得到,如今的牧民们家家有地毯(酋长每年淘汰下来的),帐帐有瓷器,顿顿有青盐,偶尔吃一顿五香烤肉过节!
金珑摄政王规定,孩子们必须上学,学蒙语读写!大恩德啊!在过去你敢想?而且无论一家生几个娃,学费全免!先生个个学识渊博,能汉能蒙!还有从赵国皇宫请出来的教养嬷嬷教女儿识字、学规矩!如果你肯掏五百元一年,还能学到汉字汉语,毕业成绩如果合格,能当男女导游!今年不合格,缴点钱,明年还能再考!
家家户户能做工,五百元哪里赚不到?小意思!孩子的未来最要紧,是大事啊!如果考过汉语四六级,能当公务员或者进城管大队,或者进商铺当导购!只要不犯错,一辈子吃公家饭!如果儿子女儿因公牺牲了,财政部的闻菩萨和市政厅的侯菩萨管这个孩子的父母养老一辈子!
清国能给草原带来什么?家家披麻,户户带孝,永坠尘埃,不得翻身!
第二天,永琪接待的使者级别立刻提升了十倍!无数以前见面就撕的老兄弟,老战友,喊自己阿瓦的少年,轮番上阵,在耳边轰炸,哭诉,拜求自己投降。
永琪气得鼻子都歪了,再看这些该死的家伙到处串门,找相熟的清国高级将领和文官聊天,传播负能量……皇帝勃然大怒,立刻点兵。
趁着底下士兵还没有听到“天堂在青城”这句疯话,一定要先打出清军的无敌风采来,然后才好……讲条件。
大军休整得差不多了,迪古打出旗号,清军大小队伍整队出发。贴满瓷砖的城墙,好看是好看了,经得起我一锤么?无数的勇士扛着梯子向西城墙涌来,西城门口则被堵上重重的路障,防止恐怖的牛车从里面结阵而出。
等梯子搭上了墙,城关上才出现了人影,向外看了看,尖锐的哨声突然响起,从两侧角楼的城墙中突然伸出无数的火枪,皇帝这才知道原来墙上全是射击孔,城墙里面是空心的!火舌喷吐,无数勇士从梯子上倒下,摔落,被踩死。
发了一枪,那些火枪手缩回去,另一个火枪探出来。他们不紧不慢轮番上阵,将瓷砖打得碎石飞舞,不少碎石射向贴着墙的战士,不少人捂着眼睛大吼惨叫起来。
皇帝淡淡地道:“全军压上。”身边的旗手挥旗施令,大旗随即向前。
城楼上视力最佳的斥候发现了这边的动静,送出信号,左右两台床弩同时向着皇帝方向射去。
等一路留下无数尸骨的弩枪终于落在地上,数十骑兵上前挡在皇帝身前,斥候们这才发现皇帝真正的位子:刚才的那个方向可能偏了,重送信号。床弩第二轮射击调整了方向,将一连串清国勇士钉死在皇帝身前。
永琪面不改色,视若无睹。
又冲上来一堆骑士砌成人墙,将床弩方向挡住。永琪不耐烦地站起身,盯着城墙上如同下饺子般坠下的清军。城墙上有人来回跑动,以往那种分段防守的密集阵型被空荡荡松散阵型所代替。而自己的勇士哪怕上了墙也坚持不了一个呼吸,就被火枪或长矛撂倒。
永琪询问手下的将军,可有看出什么城墙上的虚实。将军们回道,必须再多些人登上城墙才能试出虚实、发现弱点。
梯子搭了好多,在火枪的交叉射击下,攀爬的士兵简直就是活靶子,根本上不去!城墙光滑,一不小心“滋溜”一声就滑到底。
永琪有些丧气,人命损失虽然不大,难道你拿人命去兑火药,赌下一枪火枪就会爆膛?
该死的床弩又射了过来,可能是风的原因,这次偏得比较远了。
大概今天只能这样了。皇帝心想。
突然轰隆轰隆连响从哈拉沁河面上传来,众清国文武向河面看去,每条船上都有炮口白烟升起,自己阵地上无数碎片尸体飞上半空,既有人的四肢,也有马首马腿。
清军本来为防着火枪大炮,队形极为松散,攻城长久不下,守在城外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密集,此时发炮说明对方倒是抓细节抓得不错。
永琪道:“老子会怕你大炮?”努尔哈赤就死在红衣大炮射击下,对大炮,清军自然另有看法——恨之入骨,惧之如虎。当然应对措施也有好多。
大炮在河面上吞吐着火焰白烟,这船怎么还不翻?不少清军企盼着船沉到水里就好了。
可惜这些炮都是小炮,威力不大,后座力传到水面下,推着船飘来飘去——反正也不需要准头,对着十万清军轰就是了。被水浪晃得头昏的炮兵忙着从河里提水给炮管降温,换药塞弹。
清军从河边射来的箭根本没有准头,最多落在炮筒上听个响。
这个仗怎么打成这样?永琪愤忿地想。到午后了,对面所谓的战车,武道宗师,骑兵方阵,一个都没亮相,害得老子准备好的战术派不上用场。
阳光渐渐不利于进攻方,皇帝准备要撤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