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硕嫌弃地看了看这个姑娘,美是美的,但是为什么这么聒噪?女孩子要矜持一点才好。
看看拐个弯就到客厅了,那小姑娘悄悄地道:“我是听说你来玩儿才专门寻你的……嘘,千万千万不能说见过我。”然后一个猫跳翻入旁边树丛里消失不见了。
水硕在她说专门寻你四个字时只觉得内心里有一股比最甜的蜜更香浓的暖流汩汩而出,心底的悸动如同狂风骤雨。
他想跳舞。
水硕想,我要这个女娃儿做媳妇儿!她叫什么名字?回首去找,只有树枝摇动,绿叶成阴。伊人已逝,怅然若失。
水硕脸蛋子红通通地回到史夫人身边,冰镇的莲子百合羹正在等着他。贾敬在警告地看着贾政,因为贾政又上了水磊的当,开始评论李白的诗,说他根本没有韵,用词也粗……古风也莫去说了,一首律诗都能写出三四个韵脚来,简直是耻辱。
贾赦垂头丧气地坐在角落里,想必刚才史夫人已经狠狠地训斥过了,对待客人像对待你的狐朋狗友一样?人是皇子,经不住你个野蛮人两拳一腿。
虽然皇室人人练武,这个水硕功夫只能说勉强。
见到水硕进来,众人起身相迎。水硕一屁股坐到贾赦旁边,把他吓了一跳,随即大喜。
史夫人无奈,只得亲手给水硕盛上冰镇的莲子百合羹。水硕三口吃完,好甜。
见其他人都已吃过点心,水硕不好意思说给我再来一碗,便评论道:“今天在荣国公府吃到的莲子羹竟然是今年最好吃的一道点心!多谢了。”
史夫人未及开口,贾赦道:“再吃一碗!”
水硕推说饱了,贾赦嗤之以鼻道:“这是个娘们儿碗,我一次能喝八碗!”
史夫人目光扫了过来,有丫头端上新碗,莲子羹浮面上还有细碎的冰花。水硕哪顾得上推辞,爪子管控不住地搭了上来,又将第二碗喝掉。
史夫人说了一句,寒凉之物不可多吃,命人送上零食,便率管事媳妇走了。少了成年人的陪伺,少年们立刻开始放飞自我——随意嗑瓜子、吃绿豆糕、喝淡茶,天南地北瞎扯蛋。
水硕对贾赦道:“我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你有吗?”
贾赦道:“妹妹有什么好?鬼精鬼精的专门捉弄人。”
水硕大喜,撇嘴道:“哈,你个大哥还会被妹妹欺侮?”
贾赦道:“动不动就告状,我也就是让着她。”
水硕道:“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贾赦立刻警惕地看着水硕,一幅你敢打我妹妹主意我就揍死你的样子。
水硕心里一跳,知道操之太急,笑道:“给她取外号啊,比如小猫小狗之类的。”
贾赦哈哈一笑,引开了话题。
三十年弹指一挥间,前事栩栩如生。
水硕将胡须按住,从地道进了贾府,戴权跟在后面,贾赦贾敬候在门口。水硕拾级而上,出口在一座小山坡后面,前面有几块太湖石牛堆在路边。
和三十年前大不一样的啊。
水硕跃出地道,贾赦赞道:“皇上身手依然不凡。”
水硕笑道:“还不是两下三下被你一脚踢在屁股上。”
贾赦道:“老臣身子骨是不行了,年岁不饶人啊,战场上受的老伤,如果咱们再次交手,要被皇上踢喽。”
水硕虚踢一脚,贾赦哎呦一声,二人同时放声大笑。
贾府为庆祝五虎平安回京,大摆筵席。可惜一龙不在。
今日来贾府赴宴的是江湖人士和京城商会、商队、商铺掌柜。也不知道大过年的为什么这帮人还在京城里混。
贾蓉和他的老丈人许家诚忙得脚不沾地,迎来送往,收礼收到手软。
许青媛指示两家商铺,要趁青城重建之机吃下最大份额,天下城的地块也要多拿,童隰要什么货就运什么货。全部资金滚动起来,不仅如此,还从居成吉的银行里贷了大笔款项来周转。许青媛胆子之野,手笔之大,胃口之深,气魄之豪简直震惊了大同、张家口和京城商圈。
一年下来,看着蒙、西域、图播、清国形势稳定,金荣和他的朋友们大获全胜,从维拉特还拐带了不少于五万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青城腾飞怕不十倍于去年?
阿苏特抢劫青城,童隰一把火来个玉石俱焚,震惊世界,却打开了轰轰烈烈建设草原之序幕——不仅赵商疯狂输入物资,连俄罗斯人和高丽都闻风而起,本来卖给维拉特葛尔丹的来自俄罗斯、瑞典的火枪大炮被青城给包圆了。北上的丝与茶被俄罗斯人疯狂扫货,豪气!当然运到莫斯科就是十倍利,更别说去维也纳或者巴黎了。
京城商圈和南方商圈或有胆子小的前面一波没赶上趟儿,正好趁此机会要和许贾二家搭个伙,合作建商队,分一杯羹。
甄宝玉和他的管家甄惟像只吃错药的兔子般跳到东又跳到西,似乎因错过了草原大市场而痛不欲生?他们在清国的关系是索绰罗氏,因清国动荡,集权趋势日益明显,很多过去艾新角罗年代能干的事,在富察时代就不敢做。福尔康不是个大方的人,他当了皇帝,下面没有太多的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机会绕过政府私通赵国。
所以这一年甄家生意下滑严重,连老太太都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家有生意和甄家重叠,甄家的供应商本来怨声载道,说销货难,许家诚张开大口后,这些供应商居然闭嘴了,闷声发大财。直到甄家感觉不对,卖了不少老脸才打听到是不起眼的许家生意猛增十倍,填补了甄家下滑的窟窿。
这如何能忍?老甄家稍微一动员,就打听清楚了许家的根底,原来搭上了贾家!
甄家家主甄凁立刻北上找贾珍打饥荒,大闹老兄弟,又哭又吵,非得加入进来不可。就甄家这一加入,资本金翻倍,贾蓉势力大张,隐隐有了天下第一商的意思。
甄凁就坐在贾珍旁边,二人窃窃私语,偶尔传出来的声音计,两家准备至少每年几百万贯的流水!其利润虽然不比在清国边境收赃,但比蜀中贸易还要高一倍,而且胜在长远——只要童隰坐镇草原,金荣、贾琮屹立不倒,这个细水长流的生意就是贾氏主导。
甄凁家主大赞贾蓉年轻有为,商界精英是也!然后阴阳怪气地道,“要是我家也出个金荣一样的人物,天下什么生意做不到?”
贾珍不由得歪了歪脖子:这个金荣是怎么崛起的,清清楚楚就在眼前,明明白白,简简单单。虽然贾蓉享受到了莫大的红利,但是贾珍愣就是没看懂金荣腾飞之道。
金荣利用货殖之道碾压草原,里头的学问到现在大学士们还在喋喋不休地争论,忠顺王还搞了个“经世济用研习会”,一两年忙活得啥也没有研习出来。皇帝更别提了,完全看不懂,哪怕德王与金荣的长谈录读过许多遍,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依然是皇帝无法接受、真没法施行的。
皇帝甩开贾赦和贾政,游走在商人群里,这边听几句,那边聊几声,不知道这些商人里有没有高人?
贾蓉看见皇帝出没,玩得不亦乐乎,立刻走得不见人影。
贾珍刚扭过脖子就发现皇帝学着大家到处拱手,口中念叨着“久仰”,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皇帝前年以建造省亲别墅之名要耗尽贾氏钱粮,现在看到贾氏挖掘出新财源又缓过来了……后面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对皇帝的警惕深深地根植于贾氏老老少少基因深处,对贾氏的忌惮也是皇族的条件反射。相爱相杀百多年了,谁不知道谁?
贾珍眼睛瞟着戴权,戴权正紧紧跟在皇帝身后,活像跟着老爷的总掌柜,一脸的精明,一身的市侩气。
贾珍稍微松了一口气。有这位祖宗在暗中把控大局,就不会失控。贾珍深深地知道水硕有多憎恨贾家——当年小姑姑都要和水硕谈婚论嫁了,代化代善两位硬生生地拆散这一对儿,甚至把贾敏远嫁江南,也绝对不许水硕做女婿。
贾敏嫁给林如海,生下一子一女就撒手人寰……未必没有心情郁结的原因。林黛玉嫁给西平王,未必不是皇帝为了弥补当年的遗憾吧!
贾珍目光再次向皇帝看去,随即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