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荣目光从五张一看就是兄弟的脸上扫过。最老成的仙柏大概快四十了,皮肤松弛,衰老已然印在他脸上。老二肯定也有三十四五了,大概和老大不是一个娘,精力明显更充沛,但生活的压力让他肩膀低垂,腰塌胸抠。这二人说是掌国政的大司马总理,掌国民教育的大司徒部长……简直是沐猴而冠。
对比之下,凌三攴长啥样不知道,但童隰的仙人气质,强人气场,稳重谦抑,智慧无双……哪是面前这五位能望其项背的?
可能也就是老五仙柚跑过几次赵国中原,见识过祖国衣冠,受过耳提面命,才有点国之重臣的味道。老三老四根本就是乡下土包子,狂妄强项,自以为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老大老二太油,不像是承担国是的重臣模样,倒更像侫臣。
金仙柏惭愧地道:“好教兄弟知晓,我国大司马有十来个,大司徒也有**个,大都督恐怕二三十个都不止……老四在洞海港当定威将军,手下有几百号人。只有老五这个荃兰岛是完完全全掌握在金家手里——爹爹留下的老本都在这里了。”
合着你们一二三其实就是个空架子,你们吃老头子的老本快吃光了……
金荣看了看听得傻掉的张唢呐和贾琮,这两个原先还五体投地,与有荣焉,现在杀气在肉眼可见地凝聚。
注意到金荣目光,张蓁叹气道:“真正是要被你们害死了。就这么点底子,还吹什么吹?”
贾琮道:“这个岛大虽然大,但是没什么天险,易攻难守,没什么战略价值。”
当面打脸。
五兄弟都有些不悦,但是也没办法,人家说得都不错。如果不是事情紧急,咱们也不可能心急火燎地将金荣给绑……请了来。吹牛或者有点儿……但是我的官职又不是假的!
金荣道:“所以咱们家在大西国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实力?就是个空壳子?”
五兄弟低下了头,全怪老爹死得早。
金荣道:“朝庭这么乱封官,大概也维持不下去了吧?”
老四金仙杼道:“也还好吧……”
张蓁不耐烦地道:“说实话会死啊?”
沉默。
金荣起身道:“我们出去转转吧,里面气闷。”
金荣等人在船老大的带领下去逛了,五仙开始用方言吵架……
船老大粗壮的身材只一个晚上似乎就又胖了一圈,大概是昨天他来敬酒赔罪时被金荣这边所有的男人逼着喝一杯,连喝二十杯给灌得。
这人叫严保根,是金多多身边的老人,据说他爹是跟着金老爷爷下海的第一批水手中的一个,世代家臣活化石!
金荣了解到了这人身份,也不好再闹腾了。由他亲自来接金荣就是诚意和态度,连张蓁都见此人有些闪躲。
金荣和船老大并肩走在椰子树阴下,看着金小小猴子一般爬树摘椰子,道:“严叔,您老多大年龄了?”
严保根谦虚地道:“不敢当一声叔,我今年五十了。”
金荣道:“您比我爹年龄还小几岁。跟我说说我爹的事儿呗。”
严保根道:“当年我爹在福建讨海,在各家船上打零工。因为他一条腿不利索,年轻时受过伤,不怎么过得好。老爷带着一批金子到南方来买船,正好相中了我爹老实肯干,年纪三十多了还没有家,于是就带着他买船出海做生意,还帮他成家……”
金荣笑道:“听说他们还找到了王直的宝藏?”
严保根哈哈大笑:“是你爷爷放出去的风声。他和南洋人、葡萄牙人做生意,总得有点什么让人记住并且相信的实力吧?火枪大炮通过关系买了不少,总算在大海上闯下了一些名头。并且在被日本海盗抢过之后,找到机会策反了张蓁,端了海盗窝,那里张蓁他才十来岁……”
张蓁坐在软轿上,嘻嘻笑道:“我还记得你威胁我要割了我的舌头!”
严保根大笑:“我比你大不了两岁,不狠一点怎么镇得住你?对了,花花现在怎么样了?”
张蓁道:“她自由了,闯过好几次祸,睡了皇帝、帮过公主、算计过爵爷,杀过十几个骚扰小夫人的男人……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吧。”
严保根道:“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个易与之辈,才十一岁就想勾引老太爷。那时候老太爷在中原有了自己的女人,听说是个走江湖卖艺的,床的上功夫极高的,哪看得上这个扁平的日本小海盗?结果反倒是老爷一个不小心钻进她的被窝……”
金荣警告道:“你说话要小心,什么床的上功夫……当心闻大娘或者金珑把你切碎了喂狗。”
严保根呶着嘴笑道:“我说的是船上功夫,六少爷莫不是听错了?”
无耻!
严保根道:“这五个少爷从小在船上长大,跟海盗和商人混在一起,老爷那时候已经手里有十艘大船,千多号打手了。他一直说要是咱也尝尝皇帝的威风就好了。然后我们四处占地,当土皇帝,结果老爷落叶归根,想回陆地留下后路,娶个小家碧玉做媳妇儿,就是你娘。在北京他亲眼发现真正的王爷、皇帝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回来招兵买马,扶植西山兄弟,打下南越国,想过几年取而代之。”
金荣冷笑不语。
严保根继续道:“可惜天不假年,老爷终究还是重病缠身,雄心壮志只燃烧了一半,就回北京等死。你那时才十来岁,可怜的娃,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
金荣道:“咳,我爷爷是哪年死的?”
严保根:“你奶奶生下了你爹和你姑姑后身体一直没调理好,就只能住在陆地上养病。老太爷期间娶了闻氏,后将海上生意全部交给你爹,再后没几年就去世了。”
严保根忽然想起:“你见过你奶奶吗?”
金荣道:“当然,从小到大她对我可好了,百依百顺,把我脾气惯得比天还大。可惜我姑姑嫁到贾府后没几天她也死了……于是我们搬到了羊肠巷,过得一年闻大娘搬到隔壁,还悄悄地把整条街给买下。又后来花姐搬到隔壁,她知道我娘是谁,却不知道闻大娘是谁。闻大娘知道我们、花姐和张蓁是谁,但却不告诉我们她们是谁。”
真拗。
严保根道:“咱们当海盗的,哪怕是海盗王大岛主,也得留下后路,而且必须要保密。她们做得不错,你瞧你们都健健康康的,没有被仇家发现。哪怕是宝藏消息泄露,也没太受影响。”
金荣和张蓁对视一眼,其中的波折和凶险哪能一句话概括得了?宝藏根本就是闻大娘借皇城司、贾氏、北静王、忠顺王和天网互斗放出去的真真假假的谣言——要么金荣通过考验成为家主,要么金珑通过考验拿下宝藏。
要不是有蒙元一事,金荣根本不会有资格接触到真正的宝藏!张蓁区区一个百户,暗中保护金荣母子是行的,但被贾氏、天网和江湖人——如罗教高手——盯上,能死一百遍。
金荣道:“我爹还有仇人哪?”
严保根道:“海盗王金多多刀下冤魂肯定……哈哈,不害人钱财还算海盗王吗?这个王又不是自封的。所以基本上闽浙广桂……东南沿海全是仇家。要不为什么你们必须住北京,躲在贾氏身后?”
好吧。
金荣道:“幸好没人知道我爹是我爹……”
张蓁清清嗓子:“本来是没人知道,但这么多年下来,又是献出宝藏又是蒙元称王,图播扬威,四川扬名……大概东来宗师和南渔宗师早就知道了你是谁,那么天下差不多的大势力也就都知道了。”
金荣暗道倒霉:老爹的无边权势、敌国财宝一丝一毫也没享受到,仇恨的因果倒要来了……真是倒霉,是夺舍原主人的报应来了。
严保根道:“其实西山兄弟也是你爹的仇人,他们自相残杀基本上出于你爹的谋划挑拨,你爹时刻准备自己登基的。现在的皇帝肯定在谋算着把金家的势力一网打尽呢!要不然你五个哥哥挤在这屁大的岛上干啥?等你来?鬼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来。”
金荣瞪大眼睛,好吧,天下还有谁不是我老金家的仇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