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长白山极美,绿、黄、棕、黑、白五彩斑斓。山衣锦绣水常绿,风吹天籁云如龙。
傻王爷领着一千骑兵游弋在山水间,黑土地几乎被荒废了一年,狼狐熊虎鹿兔鸡鹰,什么都有,只是没有人。
荒凉的大地完全看不出曾经在这里爆发过战争,两个皇子头颅就在这一带被砍下。那两个皇子的名字已经没有人记得了。甚至他们的亲人也不再提及,没福气当皇帝,死了就算了——反正大家都在等死,早一刻,晚一刻而已。
当年舍旺被擒的那个艾新角罗氏十万人的大镇也不是很难找,但是陆路通实在鼓不起勇气进去,只想在外围游荡,延缓被羞辱的时刻到来。
他是代表富察福尔康来向艾新角罗求和的。
清国事实上崩溃解体了,这出乎意料的结果让富察们不爽,但是回天乏术。一个分裂的组织,只有在外来压力下才会统合内部。但是赵国不来打,蒙元不来谈。清国做尽姿态,抛媚眼或行挑衅之姿,换来的却是彻底的无视。
蒙元和赵国的一体化虽然中间有点小插曲,风波一过立刻加速——尝到甜头的赵蒙二方哪能容忍时机白白过去。既无金钱产出,又无政治交换,吃啥喝啥?西北风吗?
货物之河汹涌澎湃流向青城,一面用于造新城,一面用来造天庙,贵人们的天下城别业更是如火如荼,互相攀比。
光水焉、水涗、薛氏、贾氏、甄氏、许氏几家,已经在天下城别业上花掉了百万两银子,如今还在上升!
居成吉设计开工的天下银行之气派宏伟,简直快赶上宫殿了!
更别提其他金帐汗国的长老族长纷至沓来买地造房!带动了多少生意!养活了多少维拉特人!金荣跟德王讲,大造楼堂会所能推动地方致富,信矣。只是不知道拉动内需和穷兵黩武之边界在哪里!这是一门大学问!
去青城的小辫子们带着可怜的价值不过十万两的山货来到青城,打个盹功夫就被消化了,连童隰都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大老远的过来就为了这区区十几万元的生意?”
不得不说,童隰的惊诧不是装的。
但是清国真的是散装的!八旗生意各归各,下面的小部落哪怕为了五万只羊的小生意也宁可自己玩,绝不交给清国商务部。
所以代表清国而来的商队其实谁也代表不了,只有富察自己一家撑着商务部门面不倒。
也怨不得赵蒙不把目光投注过来,清国人自己都只想在国门外面待着,能不回国就不回去。
如果再不改变,清国将不战而亡,重回千年前的历史,偏安一隅,混吃等死,看看谁比较凶狠就依附谁。
陆路通代表皇帝而至,一方面算是给艾新角罗面子,我是皇帝的第一亲信。另一方面,陆路通比较能打,哪怕是谈判说不通,但肯定逃得掉。
猎了一头正在贴秋膘的熊后,实在是拖延不下去了,陆路通一行走上山道,去迎接艾新角罗的怒火。
乙里本死去,艾新角罗氏在政治上立刻陷入被动。永琪是鸦片鬼,两个嫡子运气不好,出了差池。但是归根结底,这是艾新角罗内事,与其他七大无关,但是并不妨碍大家看笑话。乙里本兄弟之死则进一步使艾新角罗族成了笑话。
四家联合倒艾新角罗,功亏一篑,被黄雀在后的富察一锅端了,大家都成了二等公民。元气大伤之下,艾新角罗也不得不低伏去角落里舔伤。
一年时间,伤口不仅没有愈合,而且有加深溃烂的趋势!青壮人口丢失近二十万,土地荒芜!要不是还有阿息保在蒙元游历拉拢盟友,艾新角罗恐怕会分裂:一家叫艾新,另一家叫角罗。
这一年的gdp狂跌不仅重创了富察,艾新角罗更是如此!且不说揭开锅没足够的粮食,连下面的农奴队伍也开始不稳,人人都在传说王道根据地的贾公子,是多么多么的爱民如子、公平公正,施药助农,如父母一般慈善的大贵族……
两个族长经常会碰头,交流一下秋收的惨淡和冬季的难熬。
搞得不好要死人!
说不后悔是假的,当初就应该选择要么跟富察拼,要么跟富察谈,现在这个状况不打不降不谈的“三不”算怎么回事儿呢?缩头乌龟吗?眼睛一闭这个世界就安全清静了?
可是富察不来谈,难道要我们贴上去?皇帝的仇还没了结呢……
陆路通挥鞭策马,登山下坡。雪地还没一寸深,树枝老藤绿意犹存,雪豹、松鼠、麂、貂、隼身影隐约可见。但陆路通几乎失去了打猎的心思,看着准备过冬的肥厚大屁股扭着小碎步消失在叶黄藤绿之间,有些兴致缺缺。
陡然哨声大作,无数箭头从林中石后叶间伸到咫尺之远。陆路通打了个哈欠,艾新角罗把自己一行人放这么深才出迎,看来是有的谈了,这个态度让陆路通精神一振。
当他看到艾新角罗的核心——第三代首领出来了三个,扯着嗓子跟自己手下对骂,心里便笃定了。
陆路通乘着双方在浪费口水之际观察着对方每个人的气色、衣着、马匹的肥瘦和毛色……越发有了底。
等双方骂手开门走了一遍过场,他上前一步道:“请禀报族长,说傻王陆路通求见。”
其实陆路通封号和傻字一点关系都没有,傻王是别人强加于他外号,但说“沁阳王”未必都知道,傻王二字一出,立刻全岭轰动。
稍候片刻,两个族长带着数百人前来迎接。
陆路通从心底里笑出豪气万丈,单骑独马迎上前来。三个大佬同时跃下马,握手大笑。
团结一致的清国又回来了。
逝者去矣,生者还得往前看,对不?
宝音赞普从藏女们娇弱的身躯中拔出自己枯瘦的腿和臂,舒适地仰天倒下,女人们一哄而上,用清洁的湿布把宝音赞普的“这里”和“那里”擦拭干净。给他穿上柔软油腻的丝袍。
贾玏捧着一叠文字,绕过手臂林和大腿池,放到宝音手里。然后从旁边桌上取过一杯红酒一饮而尽——策妄阿拉布坦从喀城淘选的最上等的葡萄酒和白酒曾经堆了满满五个大柜子,现在剩下不多了。
宝音细细读着那叠纸——当年他的汉语考试是过了六级的,只是不屑当赵国的官,没有去和宫布、朝鲁争。
女人们毫不顾忌贾玏就在旁边,自顾自慢条斯理穿上衣服,然后宝音将她们撵走。贾玏才将歪向一边的眼睛正过来,开始把玩一台九层琉璃七宝白铜油灯。这是少数没有被金珑打包带走的好玩意儿——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宝音留下吧?当然这一两年宝音的库藏又丰满了起来。
宝音坐稳图播王位后,将国事全部交给红衣庙,命其监督税收、教育、普法、治病、赈灾等,这是金荣的建言。毕竟红衣教是地头蛇,势力庞大。当年说换个国王也就是几个大主教碰个头开个小会的事。如今红衣大主教牢牢绑在金荣战车上,正好把这些知识分子拿来用。
而宝音只要掌握好军队训练、思想建设就好。从青城带来的教官全面复制了青城的队列训练、魔鬼强度、趣味比赛、信号系统、和忆苦思甜——控诉过去半奴隶的生不如死的任由老爷打骂的苦,到如今被长官打骂的甜……唯一不同是,现在有钱赚,可以享受到和老爷一样的吃喝玩乐,还能把凶神恶煞般的“**的”、“不合格的”红衣僧们抓起来,逼其还俗——也就是剥夺政治权利,回去重新考试才能再进体制!军队地位大大提高,不再是免费炮灰!
哪怕那些红衣僧们洗心革面,彻底接受改造,当上了合格的僧人,还必须要下乡去积累功德……
由此整个上层建筑被改造得焕然一新,宝音过上了酒虫肉虫的日子。
贾玏送来的是天网报第二刊。
读到金荣的“把孔孟拉下神坛”,宝音笑着扔开,只当这是汉人的笑话。当看到“现在的船是不是原来船”时,心里也曾泛起一丝丝波澜,微微有些心神不定,恍惚中仿佛自己错过了点啥。不过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外面世界和我高原王有什么关系?你们打打杀杀哪有我轻轻松松的酒池肉林、活色生香来得爽?
我为了蒙元革命事业奉献了青春与热血……该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