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隰取得的战术优势,全是因为这些议员手下多达上万的士兵正分散开守着水焉、金珑、贾蓉、水涗等天下城住户,他们以为青城在自己手里,老百姓的意志不值得一提,而童隰似乎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
所以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冷冷地坐稳在敌占区的书生,特别是老得成了精的进士,哪怕他从未大声吼过脏话,每天喝稀饭。
童隰决定让他们这些贵人们看看,被金荣尊重、喂饱的低层百姓,包括从维拉特移民而来的士兵们,到底站在谁一边!他赌赢了,连敖斯尔巴特尔和达达巴图都被城管大队当场擒拿。
必须要马上做出的决断。
童隰是被凌三攴打压了一辈子的雄才,太上皇都不太敢用的狠人,戴权都得罪不起的辣手书生。但是蒙元人不知道!他们平时只看到过小老头儿傻不拉叽地逗女儿,戴着老花镜读报表,坐在马车上细声细气跟泥腿子说话!
你到底有几分成色?你敢?巴图——这个《我们的歌》的创作者——断了一支胳膊,微微冷笑,嘲讽地看着童隰。
这两年达达赚到的钱比前面三辈子积累的都多,但是,哪怕金荣不在,巴图也觉得达达的话语权被剥夺了,达达必须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童隰在十秒钟内下了决断:“背叛了盟约的人啊,你们忘记了腾格里的严酷了吗?”应援的公务员们都猜到了即将发生什么,他们嘴巴张得老大,不可思议地想阻止童隰说出那句话……但是其他更多的满脑子“他们骗我们去死,自己躲在后面捡便宜”的蒙元土著人群接替了给童隰做应援的任务,他们同时高呼:“腾格里!腾格里!腾格里!”
童隰手落,“我代表金荣大汗,行使腾格里的意志,杀!”
城管大队是带刀的,他们曾得到贾琮或者贾珩的训练,他们要考试才能进入城管,他们有文指导做思想工作,他们和青城的导游一样是金荣的脑残粉,他们早就被赵国赌场青楼老板喂饱……他们只知道童隰才是给我们发工资的人,而巴特尔却要我们去送死!
一百多道刀光过后,鲜血冲天飞起,以维拉特移民为首,欢呼声响彻云霄。公务员们飞快计算接下来要做什么,必须抢时间。童相,你怎么还不闭嘴!
幸好童隰也很清醒:“腾格里的意志得到了贯彻。我宣布青城进入紧急状态!封城!拿起你的武器,杀掉外来的坏人,保卫我们的财富!让骗人的野心家滚蛋!”
一个王吤的同伴,来自四川的大帅哥,尖着嗓子喊:“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自由万岁!”
从今天起,这句话将流传一千年,很多人以为是童隰第一个喊出来的,其实现场的蒙人根本没有听懂那句四川话……听懂的只有汉人,他们立刻翻译了这句话,连童隰都高声叫好应和!
虽然没有卢梭的口号——“天然的”、“生下来就有的自由”——反理性地诱使人们相信“个人财产”是罪恶之渊薮,而“不受限制”就是“解放”,追求“自由”就是对私人财产的公共处置权的合法化……
他以为他喊的口号跟陈涉吴广、黄巢、李自成的均贫富、分田地、不纳粮相同,但是毕竟时代不同了。
这句口号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四川学子很快就认识到了他喊出的口号到底是怎样的可怕——青城即将成为全草原的公共产业,所有的草原人都对青城拥有了权力……强大的草原新政府的出现反而成为摧毁青城发展动力的直接原因。
童隰更不知道,群众运动的力量和惯性绝不是他一手掀得起来就能随便按得下去的。
他于背水一战中发动群众,打了天下会一个措手不及,但并不意味着他能控制住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城管大队杀掉了巴特尔,他们还不能封刀,必须要把敖斯尔和达达清理干净。天下城还有万把外来军队,立场未明。
由此恐怖的革命以革命的恐怖作为开场秀,拉开了帷幕,背景音乐《我们的歌》早已给无产牧民们指明了方向:拿起武器,战斗!赵国太远,而且是朋友,酋长老爷们才是敌人。让他们垮掉!自由的草原不需要这些愚蠢贪婪的贵人!你们应该消失。
青城失控。踩碎了旧传统的草原陷入了无所适从,打烂的盆盆罐罐里面的好东西一旦流失,就再也找不到了。
法国的拿破仑还在积存力量,巴士底狱依然幽暗、阴森而神秘,英国、意大利、德意志、奥匈帝国的皇帝们歌舞升平,茜茜公主还有四十多年才会出生……不起眼的青城,反倒成了大革命滥觞之地而载入了史册。
童隰一开始唱《我们的歌》,远在天边的金荣就感到了仙灵微光的冲刷,只是如今的微光只能在他皮肤下流转,如果量太大,偶尔能让人看到金属光芒反射。
金荣向青城方向看去,完全不知道这一波一波仙灵微光是怎样的一个情况?难道青城人在唱戏?蜀王强抢不老婆婆?蜀王妃替父正名?江南剑伎与蔡文姬?山鬼画皮?
此时金荣正带着孩子们跑到了黄河岸上,河水颜色暗黄,水量充沛,打着漩吞噬着空气和风。两个小车夫抱着两个小娃娃坐在马上,金小小独自骑一匹大马。今天的黄河之旅对孩子们来说太疲劳了些。
金荣做了个手势,几匹马转身下了河堤,向来路奔去。
秋风萧瑟,寒气逼人,孩子们却必须要适应,这是金荣的坚持。环境险恶,气候却是最安全的敌人。如果连秋冬之风都打得倒你,你还能干啥?
金小小腰跨短剑,身背短弓,袖子里全是连飞教他玩儿的箭、刀、刺、石,一边走,一边嘀咕,怎么还没截道的?伏牛山,熊耳山,传说中的那么多山大王,莫非死光了?从良了?还是看不上我们这几匹千里马?
大概金小小还不知道,豫王府、河南府和贾氏早就给绿林道打过招呼,敢冲撞金荣的死全寨。皇城司早就一路清场,闲杂人等稍微表情猥琐点的就是死。
明月千丈高升,光照星空万里,官道上根本没有过客,金荣一行急急赶路,忽然金荣一指林深处,“一只老虎!”金小小大喜。
这倒霉的老虎本想伏击一只鹿,结果金荣老远就把它指给金小小看。金小小立刻骑着马持弓向老虎冲去,那马冲到一半忽然警觉,原来是要上山打老虎?马头一摆,转身想逃。那老虎被搅黄了狩猎,气得不行,向金小小冲来。金小小回身射了两箭,可惜在慌乱疾驰的马背上开弓夜射,难度太大了点,两支箭都走了空。老虎闪电般追到马屁股后,临危不乱的金小小用飞蝗石打到老虎鼻子,又抽刀砍了老虎一记。
巴雅尔搂着金美美想帮小小一把的,毕竟那老虎正值壮年,天色又暗,万一有闪失呢?
金小小大喊不许帮我,然后离开那没用的马背,跃起半空,避开了老虎空中两掌,轻巧地坐到了老虎背上。他知道猫科动物颈后的软皮是破绽,虎妈妈从小衔着这个部位跑东跑西的。果然那虎后颈被擒拿,立刻就是一愣。金小小顾不得破坏虎皮的完整,刀从脊柱缝里刺下,结果力气不够没有刺穿,也没控制住老虎跳起三丈高。
哎呀,不是谁都像连飞一样天生神力,就像武松重生似的。金小小还有心情叹气。
金荣看看儿子打成了烂仗,叹气道:“没那个本事还逞能。”身形一动就横跨十多丈到了老虎面前,一个耳光把三百多斤的老虎打得横飞两丈,翻滚着将一棵老树撞断。而金小小则被金荣提着脚丫子倒挂在空中,手舞足蹈。
金荣问:“知道错了没?”
金小小喊,“知道了,知道了,我应该从脖子下面下手。”人体解剖课是金珑亲自教的,从哪个部位下手对方死得最干净、自己用力最小——换老虎就不会杀啦?
金荣将金小小扔下,小小连翻五个跟斗,才化解了力量,没被老爹摔个屁股墩儿。
毕力格搂着金当当,小心翼翼靠近那老虎,脑袋已经被金荣那一巴掌打得稀烂。自从被道书千刀万剐之后,金荣早已成了人形怪物,众家将跟他轮流过招,全部是一招死。南霞一直在奇怪他这么厉害,但怎么看也不像宗师,但是大家同意大概宗师的**也没他那么变态。
两个小车夫也曾有幸挨了道书一击,功夫大进,估计能独斗猛虎,但仍然吃不得金荣一击。贾葆出云道士功夫从来没有显露过,不知道吃了道书一击后进展如何。
金小小抚摸着惊魂未定的马,安慰了一会,随即又狠狠批评了一顿,逼着它驼上死老虎……那马一路走得屎尿横流,颠三倒四。估计回去要么就废了,要么突破成了宗师马。
草丛里、大树后、官道侧埋伏的河南府、豫王府、皇城司、黑道、土著宗族的无数眼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六七岁的金小小天都黑了还敢单挑壮年华南虎。然后金荣帮儿子出气,一个耳光把老虎打烂……
回去添油加醋地报告一番后,河南地面上从此安静下来……便有人猜测恐怕奣凮宗师不是主动退出江湖,而是被金荣逼的。
回到豫王府时已经过了半夜,女人们一阵子大惊小怪:打老虎?吓着当当美美怎么办?伤着小小怎么办?马惊了摔着怎么办?老虎皮坏了不值钱了怎么办?……
金荣不耐烦地道:“女人!哼!”然后招致更猛烈的炮火攻击。桃叶眼泪鼻涕地滚在金荣怀里,一旦孩子有事,我也不活了,巴拉巴拉。
金荣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再怀孕一个,让桃叶忙起来……自从他有了个新的金小荣,桃叶感觉完全不同了,一碰就酥,一动就讨饶……
如果是宗师躺在身下的话,金荣不由想,那会是怎样的风情?……水焉,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