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风起云涌,原本还有一人本可以呼风唤雨的,可惜三个儿子全部背叛了自己——除了韦承嘉,王子腾无人可用,捉襟见肘。
皇帝的暗杀和儿子的背叛使王子腾的权势一落千丈,再加上他的病,连王家本支都开始讨论是不是把资源投给王家另一个偏支小辈,目前还没出头,在官场底层偏上,中层偏下处厮混……
这就是为什么王子腾捏着甄宝玉,义忠王遗孤,没有任何作为的原因。连水硕都不认为甄宝玉的这个身份有任何意义。
义忠王已经是历史了,再怎样折腾也翻不起浪花来。
王子腾捏着皇帝身世之秘也没有用了,放出来惹一身骚,污辱性或者有点儿,伤害性为零。
想清楚之后,王子腾又吐出一口血来,如果自己手握雄兵或者还有叫板皇帝的勇气——当然最后还是会死得惨不可言,但却能给皇帝好好儿地添个堵。王子腾愉快地幻想着,意淫着,麻醉着自己,做着大杀四方的美梦,然后醒来。一笑。
他这一年啥也没有干,只是把他的族里一个女孩儿嫁给了韦承嘉,贴了好大一笔嫁妆,算是酬谢韦承嘉的忠贞。看着贾氏挺直腰板和皇帝正面硬杠,又羡慕又后悔。贾氏早有退出京城的计划,贾珍一反贾敬的一贯内敛作风,强势打脸皇帝,毫无疑问打出了四大家族的威风。王子腾设身处地地计算了半晌,自己根本没有底气和皇帝硬顶——终还是贾氏赢了皇帝一招。一个金荣加贾琮,皇帝要挑翻贾氏,怕先得把金荣废了。
可惜王氏本有机会把金荣牢牢地拴在裤腰上的,可恶的王夔!可怕的天网!
王子腾开始心灰意冷,有意过了年就离开京城,回金陵老家,远离这政治漩涡算了。没想到童隰派人来,送上一封信,里面只有一幅承德地图,留给王子腾一个承诺:城管大队由你推荐人来管理。
这是一个机会,如同贾氏之于青城一样,开天辟地。王子腾的儿子皆不成器,一群混帐。但是,如果让第三代去草原倒也不错。
王子腾正把自己关在黑暗中思索,忽然有人来报,说金荣有书信来。王子腾一惊。自从离开青城,金荣并未和王子腾有过往来,今日来信,必有大事。
送信的自称是个广西人,五大三粗,耿直朴实,和王子腾预想的蒙元信使完全不同。
强忍住明亮的光线带来的生理上的不适,王子腾捏着信道:“你叫什么名字?金荣大汗怎么会想起给我书信?稀罕得紧。”
那壮汉不卑不亢地道:“小人姓严,名保根,金家三代家臣。我家幼主金荣,乃是海王金多多指定传人,请王大人明鉴。”
王子腾汗毛竖起,“金多多?那个海盗王?”
严保根笑道:“当年颇有些凑巧之处,也瞒不住有心人。当年我家主人向法兰西人购买了二十门火炮,结果这批货被海盗吃了。这个海盗似乎和王家某个老爷有关系……”
王子腾冷笑道,“破了咕蚬岛的人果然是金多多?亏我们一直以为是南渔那边的人。”
南渔的夫人是毒藤,毒藤的师姐是娇音,娇音的男人是王家旁枝。所以娇音通过毒藤质问南渔有没有出手灭了某个海盗的大本营,南渔有点莫名其妙,自然死不承认。但是如果没有宗师出手,那个海盗营高手如云,普通黑吃黑的话不大可能全军覆没、鸡犬不留——海上势力中南渔宗师出手的可能性最大。此事也间接导致毒藤和南渔夫妻反目,娇音和毒藤也互有了心病——师姐认为毒藤的男人让王家吃了血亏,师妹认为没有证据你们凭什么赖在我们家南渔头上?南渔则说毒藤胳膊肘朝外拐,你男人受冤枉了不管,老帮着外人说话。
这几大势力的龃龉也间接影响了福建浙江一带江湖关系和海上形势——金多多吃掉海盗岛势力暴涨,开始称霸南海和东海,而三宗师的互不信任就导致夫妻成仇,姐妹敌对,王家势力收缩。王家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金氏,甚至双方还有过冲突,但是金多多御下手段实在是高明,王家没有钻出条缝来,是为悬疑。
今天严保根交待清楚,真相大白,原来南渔果然是无辜的。这夫妻俩居然先吃亏在老金身上,后又死在小金手上……这是世仇!可惜这二人师门实力大损,地盘急剧萎缩,顾不上找金荣麻烦。
看我王家如今青黄不接,所以你们姓金的就敢上门来浪了?
严保根好像没有注意到王子腾身上的寒气,笑道:“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家小主子金荣完全不知道上一代人的恩怨,王大人就算去问,他也搞不明白的。”
王子腾咬着牙根,“所以他写信来有何吩咐?取老夫一命么?”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严保根道:“不敢不敢,我家小主子说了,天下有战略眼光的统帅不多,王大人是独一无二的高人,当年的指点迷津之恩依然在心。”
王子腾脸色好了很多。
严保根道:“青城平稳之后,贾氏和薛家能得大利,我家主子问,现在有同等级的大利,王家有意乎?”
韦承嘉在房间角落里动了一动。
严保根道:“阮光缵被夺了国,正在贾氏寻找帮助。贾氏力量全部投入北方,他们哪里有余力南向?我家主子问,南越一国之利,王大人可与贾家、金家共享之。”
王子腾闭目片刻,然后将信拆开,一目十行地看过,道:“也就是说,北方新城给王家一个城管大队长的位子,南越给王家一个藩王?那么金家要什么?”
严保根笑道:“金家喜欢躲在后面,不喜欢露面。金家五仙不是治国之材,做个富贵闲人好了。有金荣在,天下难道还有人敢给他们委屈不成?”这话说的……豪横至极。
王子腾瞅了严保根半晌,道:“让我见到金氏的诚意。”
严保根道:“王大人可送几个孙辈给金荣调教,三年后能成天下雄。”
王子腾立刻道:“成交!”
严保根道:“既如此,四月十五前,请王家出两千到五千人,十艘船,到泉州港候命。”
王子腾道:“怎么?”
严保根道:“争取两、三个月内拿下南越。”
王子腾:“你们出多少人?”
严保根:“我们做向导,还有内应,人手不超过三千。贾氏会招纳疍民,人数大概一万多。”
王子腾道:“倘若你们骗我们……”
严保根道:“金荣将于月内入京,他将给你一个保证。”说着严保根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正是当年王子腾被王夔算计瘫痪在床,命韦承嘉给金荣带去的私章还有一份名单。
韦承嘉接过,打开扫视一遍。
严保根道:“完璧归赵。”
王子腾抬了抬手指,从房梁上跃下一人,身如柳叶,从丈许高处跃下竟然没有掀起一丝空气扰动。这是一个宗师?专门刺杀的?
王子腾道:“你立刻送小四,小七,小十一去河南,在金荣身边伺候。”
那人一躬,严保根只眨眨眼,那人就不见了。
大户人家的底蕴简直就是深不可测。自从王子腾在家里被儿子暗算之后,任何时候他的身边都安排了高手保护。
严保根请了王子腾一封回书后便退下了,他将于明日午时在门房上取信。
王子腾命窗帘拉下,室内复归一片昏暗。
“承嘉,你怎么看?”王子腾沉默良久道。
韦承嘉想了想,道:“和金荣合作之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吃亏的。”
王子腾叹气道:“恨不生如金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