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好后, 苏起去查石花菜,温宸则与蓝莹儿一道去了苏俞的医馆。
照例, 蓝莹儿给他们带去了饭菜, 都是另外烧制的。当然少不了鸾雨那份。
半道上,蓝莹儿踌躇了许久,看向温宸:“温大人, 平日里阿俞哥哥让我们送餐, 每月都是有给结账的。而叶晚是我的雇工,我自然是得养着她。可鸾雨……”
温宸知道她绕了这么大个弯, 就是想说鸾雨的饭钱, 他心中暗自笑了一声, 面上却是淡然如水:“鸾雨的伙食到时等她离开医馆, 你去找应天府要钱。”
蓝莹儿蹙眉:“可我跟应天府的人不熟啊!”怎地不找锦衣卫报呢!
温宸:“我自会交待。”
蓝莹儿听罢, 放下心来。
苏俞于她有救命之恩, 每回苏俞说要给结账,她都不收,但苏俞非得想着法儿塞给她, 所以后来她也就不再推脱了, 反正也推脱不过, 只想着法儿让苏俞吃好一些。
鸾雨的话, 在她这儿吃上一顿两顿, 甚至是两三日都不是事, 但鸾雨身上受了这么大的伤, 怕是得在苏俞这里住上好些日哩!她可负担不起。
蓝莹儿突然又想起一事,忙又问:“那阿俞哥哥那边的医药钱呢?”她想着温宸可不是个大方的主,万一到时还得让苏俞去找应天府要钱, 怕是要难为苏俞了, 估摸着到时苏俞宁可不要那钱,也不会去找应天府讨。
温宸道:“鸾雨是被秦家的人给打伤的,自然得去找秦家的人要钱。”
“啊!”蓝莹儿一听吓了一跳,“大人您的意思,到时鸾雨如果她自己不掏医药费的话,那还得阿俞哥哥去找秦家讨要?”
温宸眸子微微一眯,心道她这一声一声“阿俞哥哥”的,听着着实不舒服,于是点了点头:“自然是如此。”
蓝莹儿顿时急眼了,一个转身便站定在温宸面前,横着脸质问道:“温大人,你这样就不讲理了,阿俞哥哥向来都是诊客将诊金当面结清的,就算是一时没钱,那后来也是要主动送上门的,可鸾雨那样,她可是被你们锦衣卫合着应天府的人送来的,不应当是由你们官家人出面找秦家讨要的吗?怎能让阿俞哥哥去找秦家人讨要?”
温宸轻声一道哼笑,默然不言。
蓝莹儿见他还不吭声,便更急了:“不行,我现在就去与阿俞哥哥说清楚这事,你们也得赶紧把鸾雨抬去别的医馆,免得让阿俞哥哥为难。”
温宸见她一转身就要走,突然伸出手拽住她的胳膊:“你那么在意你的阿俞哥哥?”
蓝莹儿转回头,看着温宸,只觉得暮色下这位大人的表情很奇怪,话说得更奇怪,“我这条小命可就是阿俞哥哥救回来的,若不是他,大人你也吃不到我做的美食。”
温宸俊眸一蹙,心头如被大石撞击了一般,他松开了手,又问:“当时你是得了什么绝症?还差点没了小命。”
蓝莹儿听着这话更恼了:“大人,我得的不是绝症,是……”突然顿住,“我为什么要与你说这么清楚?”
温宸唇角微微一弯,心道这丫头片子生起气来倒是可爱得很。
“走吧!别等饭菜凉了。”温宸松开她的走,朝前走去。
蓝莹儿快步追上他问:“那鸾雨的诊金?”
温宸:“到时自会有官家的人给你的阿俞哥哥送去。”
蓝莹儿一听便心情愉悦起来,不过他说话真是奇怪。
“大人,你别总是一口一个“你的阿俞哥哥”可好?“
温宸顿住脚步侧眸看她:“他不是你的阿俞哥哥?”
蓝莹儿有点懵,这是什么跟什么吗?
“大人,你的意思我不懂耶!!”
温宸回头继续往前走:“快走吧!饭菜真要凉了。”其实他也不懂。
医馆内,苏俞一见着温宸,便拱手道:“大人,毒药的成份已经出来了。”
温宸微微颔首:“苏大夫,有劳了,你先吃吧!吃好再说。”
这时都天将要黑了,苏俞想必是饿了的。
叶晚过来将蓝莹儿手中的食盒拿到了桌案上,将菜饭布好,又用个木盘放了一碗米饭再另外去了后厨拿了个碗来,夹了些菜进去,再端着木盘去了鸾雨的屋里。
蓝莹儿也跟着叶晚一道进了鸾雨的屋。
许是饭食十分可口,鸾雨吃得很好,待到她吃完,蓝莹儿才将事先准备好的小木匣子拿了出来,正是先前从鸾雨屋里拿来的小木匣子。
鸾雨一眼撇见小木匣子里雪白的雪棉糖,顿时脸色大变,指着小木匣子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蓝莹儿:“你知道是谁给秦世海吃的这个吗?”
鸾雨摇头:“不知道,秦爷只说是吃了喉咙舒服点,就放进嘴里吃了,还没等我问,他便死了。”
蓝莹儿将小木匣子收起,回到了苏俞那边。
她将小木匣子放在桌案上,对温宸道:“鸾雨说就是这个没错。”
温宸微微颔首,目光深深地看着蓝莹儿。
蓝莹儿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温大人,您这般看着我作啥?”
温宸道:“看来带你去秦世海那里没有错。”
蓝莹儿闻言顿时俏脸绽开花:“温大人,要不你就将我介绍到应天府当衙差。”
温宸默了片刻,才道:“等这个案子破了再说。”
蓝莹儿听着有点失望,但回想一下,他说等这个案子破了再说,那便是只要她能协助将这桩案子办了,那就可以将她介绍到应天府当衙差了。她自信满满道:“好,那就一言为定,若是我能协助大人将这桩案子破了,温大人您就一定要将我介绍去应天府当衙差。”
温宸蹙眉:“蓝姑娘,我只是说等案子破了再说,可没有答应你一定会将你介绍去应天府。”
“啊!”蓝莹儿听罢一愣,气得嘟起嘴,“温大人,你也太不近人情了。”
温宸轻笑一声:“你以为应天府是这么好进的吗?”
蓝莹儿哑然。
其实于温宸来说,进应天府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她进应天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若是不能查清楚,他能随随便便地就让她进吗?
这时苏俞已吃好饭食,也净了面,温宸便转移话题,看向苏俞:“苏大夫,你说那毒药都是哪些成份?”
苏俞将温宸请到了桌案边,指着案上的三样药材:“乌头、狼毒、毒芹,就这三样。”
温宸拧起眉头来:“东汉末年,关羽所中毒箭,正是乌头。”
蓝莹儿接话道:“那时正是神医华佗为关羽刮骨疗毒。”
苏俞点头:“乌头剂量使用得当,便可当作麻醉药使用,但若是过量,便是剧毒。而狼毒若是少量外敷使用,可治疥癣,内服的话,毒性十分大。还有毒芹可作拔毒、祛瘀、风湿痛之药用,亦是要外敷,不可内服,服则大毒。”
他语气一顿,“这三种药材多见于草原一带,所以这种毒药外夷那一带的人使用较多。”
“外夷?”
“外夷?”
温宸与蓝莹儿齐口出声。
苏俞一愣。
蓝莹儿道:“秦世海参赛的那那道菜便是关东鹿肉,说是一位关东的朋友教他的。”
关东也就是山海关以东,那方地域正是女真族的地盘,难道凶犯是女真人?
温宸抿唇蹙眉,默了半响才道:“苏起已去查找秦世海的关东朋友,但目前还没有眉目。”他看向苏俞:“这三种药材是不是京城的所有药铺都能买得到。”
苏俞点头:“我这儿都能买得到,但一般不会大剂量的卖给他人。”
温宸微微颔首,缓了一会,向苏俞拱手告辞,转脸看向蓝莹儿,“我先送你回去。”
此刻早已宵禁,蓝莹儿只能让温宸送她回饭馆,于是与叶晚说了让她在这儿还照顾鸾雨些时日,又给了叶晚个钱袋,里面有几百文,让她该花销的就花销,而后便与温宸一道离去。
温宸将蓝莹儿送回到饭馆后,与她道:“明日你忙完午食后,到锦衣卫署来找我。”
蓝莹儿微愣:“我去锦衣卫署?”
温宸道:“画长伯的像。还有叶晚姑娘入到我名下,为让你放心,我也得将她的户贴给你看上一看。”
蓝莹儿忙点头:“行,明儿午食我一忙完便去。”
温宸:“别忘了给我带午食。”
蓝莹儿:“就你一个人的吗?”
温宸颔首,已然掉转马头走了人。
当夜,温宸在卫署问了医匠赵康,赵康却刚查出一味乌头来,由此可见,苏俞的确是比赵康要强上许多。
要说赵康已经比宫中那些太医要好上不少了。
锦衣卫署这夜不得消停,温宸将闲着的锦衣卫公派了半数出去查访京城各家药铺,看能否找出有关于乌头、狼毒和毒芹三昧药材的线索。
次日午食过后,蓝莹儿提着食盒正想着要去雇辆马车前往北镇抚司,却在一出巷口便发现有一辆马车停在街边,一位身着灰布素袍的青年坐在马车上。
这青年正是经常来向温宸禀报公务的总旗阿六。
这会儿阿六穿的便装,想必就是怕引人误会遐想吧!若是他穿着锦衣卫的官服来,这也太吓人了,指不定街坊邻居看了还以为蓝姑娘犯了事,被锦衣卫抓诏狱去了。
“蓝姑娘,温大人特令我在此等你。”
“辛苦阿六大人了。”
蓝莹儿一边上马车,一边与阿六客套,她不知道阿六姓什么,也没见过他的腰牌,所以如此唤他。
“阿六大人,你没吃午食吧?刚刚怎地不进我饭馆去吃?”
阿六回头一笑,继而转头开始赶马:“刚在街边买了烧饼来吃。”
蓝莹儿想着给温宸带的午饭实在有点多,于是在马车稳当后,便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酱猪蹄来递给阿六。好在这酱猪蹄是用油纸包着的,阿六可以一边用手拿着吃一边赶马车。
阿六吃过酱猪蹄,笑盈盈地对蓝莹儿道:“蓝姑娘,你做的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
蓝莹儿笑道:“那怎地不见你到我饭馆里吃?”
阿六道:“大哥在里面吃,我们这些小的怎敢进去吃。”
蓝莹儿好奇问:“你们都很怕温大人吗?”
阿六偏脸微笑道:“不是怕,是敬畏。我们锦衣卫只怕除了苏起外,没有人不敬畏温大人。当然,老大除外。”
“老大?温大人不是你们老大吗?”
“老大是季大人,名叫季钢,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也就是指挥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