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夏日, 正是莲蓬鲜嫩之际,蓝莹儿见用麻绳串起的莲蓬, 一下要了三串, 一串有六个,她想应当是够了。又见那白荷长得十分诱人,便也要了六朵。问了老板的卖价后, 她正要取钱袋, 一只修长的手已将几个铜币奉上,正是温宸。
温宸柔声道:“既说了是让我来付钱, 你又何必要掏钱。”
蓝莹儿抬眸看他, 对上他那又含情脉脉的眸子, 咧出几颗贝齿笑道:“是我说要来买的, 让你花钱, 也挺不好意思的。”
温宸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我都那样了, 将来就是我媳妇儿,做男人的哪有让媳妇儿掏钱的道理。”
蓝莹儿感受着耳边的甜言蜜语,羞笑道:“仇大人在旁边看着呢!”
温宸唇角噙着笑意:“看着就看着呗!”
仇长卿看到他们这般亲昵, 心情莫名复杂, 便将头撇去一边, 去看别的菜了。
蓝莹儿昨日在衙门后厨见识了一番, 也知道那里有哪些调料, 接下来看着有喜欢的, 也买了几样。
接着还买了一只鸡, 让摊子老板将鸡给剖杀好,等剖杀的过程中,又去买了一提五花猪肉、一个羊腰子及一些配菜。
回到县衙, 蓝莹儿便系上了厨娘给的围兜, 挽起袖子,拿起砧板和菜刀忙活了起来。
温宸与仇长卿在前厅内喝茶,温宸见仇长卿目光时不时地撇向屋外后厨的方向,便笑着道:“仇大人莫不是想见识一下莹儿的手艺。”
仇长卿脸一红,拱手道:“见笑了,下官的确是很好奇蓝姑娘的手艺,想要去见识一番。”
温宸起身:“那不如一起过去吧!我也是闲着无聊,不如去给她打个下手。”
仇长卿脸上情不自禁地溢出喜意,忙与温宸一起去了后厨。
蓝莹儿正在将鸡斩块,温宸见着,心疼媳妇儿的力气,便挽上袖子上前:“我来。”
手中菜刀被夺,蓝莹儿想着这会儿也是晚了些,以免大家伙儿肚子饿,便没推迟,忙将身上的围兜解下,又套在温宸的身上,后面帮他系上带子。
俩人这般亲昵的举动,又是看得仇长卿一愣。
蓝莹儿净了手,看着厨娘已经处理好去了苦芯子的新鲜莲子米,又见锅子里的水煮开,便将莲子倒进滚水里煮,煮了不过一会儿又用大竹勺捞起盛进大陶碗中,再用瓷勺细细捣碎,又加上这里现成的米粉,加了糖与水和好,再上锅去蒸。
这过程她看着温宸那双拿绣春刀的手拿起菜刀来,倒也是像模像样,处理起鸡毛茬子时的那蹙眉的专注模样,让人看着还有点可爱,不由得想发笑。
而在一旁观摩的仇长卿,看着蓝姑娘那一双黑眸时不时地落在温宸脸上,俩人目光相接之时的会心甜笑,惹得他心里酸溜溜的,心道自个儿什么时候也能碰上这样衬心意的姑娘,想来怕是也难,必竟像蓝姑娘这样进得厨房出得厅堂的奇女子,他还是头回见到。
半个时辰后,几道菜上桌。
炉焙鸡,澄黄的蜜色,油滋滋地光是看着就十分有口欲,再加上浓厚的鲜香气味溢出,还没等拿起竹箸,便有口水忍不住要流下来。
一碟摆放整齐的莲子糕,举箸夹入口中,香甜软糯。
还有一盘子鸡蛋肉丸,看似简单,味道却是说不出的好吃。
另外还有几道菜,不一一详述,都是些非常家常的菜,却能炒出别样的好吃味道。
仇长卿服了,他叹声道:“真是没想到蓝姑娘深藏不露,昨日我还自负手艺了得,在蓝姑娘面前献丑。唉!想想真是羞人。”
蓝姑娘笑道:“仇大人作为一名男子,能有这等厨艺已经很了不得了,而我不一样,我是开饭馆的,自小便跟着师父学手艺。”
仇长卿听着心下好受了一些,笑着道:“方才在后厨,看着姑娘做菜,我也学了几手,待后面有时间我会练上一练,不指望做得有这么好吃,但能有所进步都心满意足了。”吃了几口菜后又看着蓝莹儿道,“不知蓝姑娘手中有没有什么菜谱,能让仇某一瞧。”
蓝莹儿笑道:“手头上是没有的,但脑子里记的就很多,呆会吃完,我便献丑给仇大人写上几道。”
仇长卿拱起手,一脸感激:“多谢多谢!不甚荣幸!真是太感谢了……”
一堆感谢的话,说之不尽。
金童也被请上了桌,听着忍不住道:“仇大人,你再不吃,都要被小的给吃光了。”
仇长卿忙止住话,竹箸伸入盘子里,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细细品味。
温宸见媳妇儿又得了夸奖,就像是在夸他一样,心里格外满足,以至于仇长卿对自己媳妇的那番心思都不去计较了。
他们吃午食的时间里,外出查案情的衙役回来了一些。
猫仔像是凭地消失了一样,城中各个荒庙荒宅都查过,出城的城卫那里也查了,没见有猫仔这样装扮的乞丐出城。
倒是去走访老棍儿死亡的河边方圆几里的衙役有些消息,有一位住在离河边不远的村民,出来解手时在夜色里见到四个人往河边走,根据身高描述,其中俩人应当就是老棍儿和猫仔,另外两个人,皆是身材高壮。但因天色太黑,看不清模样。当时也是因为城中宵禁,这时还能在外边走就会格外引人注意。
据卖糖点的老板所说,买糖点给小孩的那个人亦是长得十分高壮,莫非他就是那夜里与老棍儿一起到河边的人?如若是,那说不定就是凶手。
蓝莹儿听罢衙役们所说的话,凝眉思索了一阵后,开口道:“如若老棍儿的案子与居锦荣的案子有关连,又如若那个买糖点给小孩吃,让小孩去撞马车的人是凶手的话,那戚时的嫌疑就很小了,凶手或许是想转移视线。”
仇长卿道:“戚时的身材比较瘦,个头也不是很高。……这也是太凑巧了,恰好戚时与居锦荣不和,有作案动机。”
温宸蹙紧眉头:“找到猫仔是关键。”
仇长卿对回来的这些衙役道:“你们赶紧去吃饭,肚子吃饱些,吃过后就去找猫仔。”
衙役们应下后,就往后厨走。
仇长卿又对他们道:“后厨里还有一锅爆炒鸡肉,是蓝姑娘做的,你们且去尝尝。”
衙役们没多想,只回头对蓝莹儿说上了一句多谢,便各各回头跑去了后厨。
忙到现在都很饿了。
不一会便听到后厨啧啧出声,都道鸡肉好吃得不得了。
蓝莹儿在前厅拿了纸笔一连写了二十多道菜谱交给仇长卿,仇长卿欢喜得不得了。之后温宸与仇长卿告辞,现在县衙也没什么别的情况,他打算与他媳妇儿回聂府。
从县衙出来,温宸让金童先回聂府,俩人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后,再去了聂家。
这会儿太阳已偏西了,戚姨娘还没有回家。
在去客院的半道上,温宸对伺候在侧的小厮道:“你且去忙吧。”
小厮鞠身应下,忙走开了。
温宸和蓝莹儿走到戚姨娘的院子时,见院门紧闭,可见里头一个婢女都没有,都使唤出去了。
俩人就在院侧候着,想着天色已晚,戚姨娘一介女流,也不至于不归家吧!
果真,不过一盏茶的时辰,便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领着众婢女走了过来。
待妇人走到门前,已有婢女拿着锁开了门。
妇人看了下四周无人,唉叹一声:“也不知那位锦衣卫大人什么时候走,案子又查得怎么样了?。”
搀扶着她的婢女道:“想他们也在这里呆不了多久的,案子估摸着也没什么进展吧!”
说话间,戚姨娘已迈入门坎,后头的婢女正要转身关门之时,却见一对长得格外好看的男女站在门外,且他们各伸了一条腿进得门坎来,还各撑着一张门。
关门的婢女先前偷偷去瞧过来府中查案的锦衣卫,因长得像个仙君似的格外好看,印象十分深刻。
“姨娘,姨娘……”
“怎么了?”
戚采灵听到关门的婢女在唤她,不耐地站在屋门前,由着伺候她的婢女将她染了尘土的鞋履脱了,换了一双木屐。
“温,温大人和蓝姑娘来了。”
戚采灵一愣,旋即转过身去,看着来人。
温宸冷然笑道:“戚姨娘,便是你不欢迎我们,我们还是来了。”
戚采灵早前只听说那来查案的温大人如何如何好看,当时因儿子死了,心情不好,也不曾在意,现在当是觉得这温大人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儿了,于是踏着碎步扭着细腰迎上前去:“大人怎能如此说呢!快快请进吧!”
她不过三十三岁,长得漂亮,平时保养得当,又会穿衣打扮,便自负自己不比温大人身侧的姑娘差,目光盯在温宸脸上都多了几分情意。
温宸自是不会理会,只带着蓝莹儿往里走。
等戚姨娘将俩人请到厅里,又唤了婢女燃炉煮茶,这才坐在温宸身旁抹着眼泪道:“唉!我儿惨死,这么些天了,心情也没法好起来,每日里只得在外面逛逛,去寺庙拜拜,这样才能缓解一下心里的痛处。”
她见温宸不作声,便又道:“再说了,锦荣的案子都定了,就是聂苍和聂英两兄弟所为,又何必多此一举,查来查去的,又把我心里的伤口拿出来撒一把盐,呜……”说着眼泪越发的多了起来。
蓝莹儿看着,先前她是有点作,但说到这里,想起自己的儿子妄死,这是流了真眼泪。
温宸也不去安尉,只道:“据我们的调查,凶手另有其人。”
戚姨娘闻言,止了哭声,泪眼婆娑地看着温宸:“怎么可能?柴房里都有他们俩兄弟的东西。”
温宸道:“这两样东西是你半夜放进柴房的。”
戚姨娘愣住,瞬时一张脸涨得通红,突然拍着桌案气道:“我没有。我,我……”却张口结舌没法辩驳。
温宸:“就是你放的,你想将此案定了,不想再让我们查下去,便趁夜拿了聂苍和聂英随身所带的东西放在了柴房。”
戚姨娘摇着头,一脸慌乱:“没有,我没有,你无凭无证,怎可这般说。”
温宸道:“因为我半夜亲眼目睹你进了柴房。”
蓝莹儿听着温宸这话也是愣了。她很肯定凭着戚姨娘的表情,金牙签和香囊就是戚姨娘搞的名堂,却没想到温宸竟然早就知道这是戚姨娘放的。
戚姨娘苦着脸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温宸道:“我们锦衣卫行事,自是与常人不一样,能看得到你晚上做了什么,那也属正常。”
他说这话,戚姨娘哪能听不懂,平日里她下茶馆喝茶磕瓜子,听那说书先生讲的锦衣卫查案,便是不寻常的手段,一般昼出夜伏,就没有听不到的墙角。想到这里,难免心中生起一阵阵寒意。
温宸淡淡出声:“我不仅知道你将这两样东西藏进了柴房,我还知道你这两日避着我不见,并不是去跟什么夫人聚会,也不是去什么寺庙。……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