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宸的高头大马被一位锦衣卫牵着, 蓝莹儿走到马前,正准备按平常那般上温宸的马, 却听到温宸对一位锦衣卫冷冷出声:“你将马腾出来给蓝姑娘。”
“是。”
那锦衣卫将自己的大黑马牵到了蓝莹儿面前。
蓝莹儿顿时涨红了脸, 看着温宸,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温大人,我, 我不会骑马。”
温宸眉头微蹙, 他本是想着今后要与这丫头片子保持些距离才好,免得自己受她所扰, 整日里胡思乱想。
但此刻听她说不会骑马, 顿时有点无奈, 扫了一眼自己的马, 又看向她:“上马吧!”
蓝莹儿唇角一弯, 嘴角一对笑窝立时露了出来, 连忙踩着马鞍上了马背。
苏起看着温宸一脸凉凉的上了马,忙将马牵到温宸这边,笑道:“大哥, 要不让蓝姑娘坐我的马?”
温宸侧眸剐了苏起一眼, 再将马头一拉, 惊得苏起的马一声嘶鸣, 立起两条前腿, 害得苏起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苏起稳住马, 他也没恼, 只是笑看着往前头走去的温宸和蓝莹儿,摇了摇头,对身旁的属下低声道:“大哥娇情了。”
属下偷笑点头。
锦衣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街上行走, 据蓝莹儿所知, 秦世海自爷爷和父亲相继过世后,便在他姑父古大将军府邸的旁边买了一栋大宅院,可令蓝莹儿意外的是,他们去的地儿不是大将军府那条路,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走过几条大街,在一条巷子里的一栋小宅院。
这小宅院跟苏俞的那小院差不多的规制,一进三间,非常简单。因朝廷有规定,庶民厅房不得逾三间,是以在京城这种格局的小宅院特别多。
在小宅院门口下了马,蓝莹儿见温宸将缰绳丢给属下后便负手往里走了进去,她不敢追上去问,便凑到苏起身旁,问起:“这里是什么地方?”
苏起道:“这宅子是秦世海的外室的,昨夜他就死在这座宅子里头。”
蓝莹儿颔首:“原来如此!”
秦世海的尸首还安放在这小宅子里,被应天府的四位衙差及两位锦衣卫守着。
夜里不便于勘查现场,是温宸下的令,现场不许破坏,尸首不许拉走。
小宅院里闹哄哄的,里头的锦衣卫见着温宸来,连忙上前来禀报,说是秦世海的母亲及妻子来了,她们要将尸体带走,她们还带来了将军府的护卫,已给秦世海的外室立了私刑,外室鸾雨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温宸踏入门坎,便见一老一少两位身着素色深衣的妇人朝他走来,老妇人正是秦世海的母亲水氏,搀扶着她的,是秦世海的妻子卫氏。俩位皆手执丝帕,抹着眼泪。
“大人,我儿枉死,还请大人为他作主呀!”水氏说着便要向温宸下跪。
温宸忙虚扶起水氏,并道:“夫人请节哀,令郎的案子应天府和锦衣卫定会合力查个水落石出。”
卫氏抹着眼泪道:“大人,坊间都传我夫君是畏罪自杀,这可真是冤枉,我夫君是绝对不可能杀害那五位评审的。”
温宸道:“少夫人,你夫君是畏罪自杀还是他杀,得等案情查明白才能断定,坊间传出来的不过是他人的臆想。”说着看向老妇人水氏,“所以还请夫人和少夫人先行回家等候。”
卫氏怒扫了院内一眼,那方一位女子伏在地上,浑身血淋淋。她将目光转回到温宸这边:“大人,我夫君既然已死,尸首自然得回家才好,放在这里实在不像话。”自家男人死在外室这头,尸首还不能回,这真是太令她这位正牌妻子窝心。
院内那位被打得血淋淋的女子便是秦世海养的外室鸾雨。
温宸目光冷冽:“案情没查明白之前,尸首不得挪动,这个想必衙差都已经与少夫人说明白。”他目光也扫向那外室,“且少夫人在案发地立私刑,于理于法皆不合,还请少夫人先行回家,那女人尚还有嫌疑,你们若是将她打死了,这案情也就问不明白了。”
卫氏看向外室鸾雨,咬牙切齿道:“定是这狐媚子下毒害死了我夫君。”她转目看着温宸,突然朝他跪了下来,“大人,请您一定要将她绳之以法,切不可放过她。”
温宸也不扶她,只冷冷道:“若查出她是杀害你夫君的凶手,本官自会按律法将她送去刑部法办,但还未查出之前,请少夫人除了配合调查外,不要插手此事。”
卫氏见请不回夫君的尸首,难免有些泄气,但也无奈,只得与她婆婆说:“娘,我们先回家,反正姑父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让他老人家为我们作主。”她所说的姑父,便是古大将军。
水氏朝着厅内的棺木看了过去,又是一阵失声痛哭,哭得身子都要瘫软,卫氏连忙喊来侍女婆子,将水氏给扶出了这小宅,上了停了门口的大马车。
蓝莹儿见着卫氏出门口前,又朝着鸾雨狠狠地剐了一眼,那眼神儿像是啐了毒。
待到秦世海的母亲和妻子一行人离开,这小宅院总算是清静了下来,只余得那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鸾雨在无力痛哼。
蓝莹儿忙快步走了过去,蹲身看着躺在地上的鸾雨,见她脸上已被掌掴得没了个人样,刚刚注意到那卫氏的手有点红肿,想必就是卫氏亲手掌掴的。还有她的腿似乎也被打断了,背上的衫子都渗出一道道血痕,可见那帮从将军府来的护卫打得有多凶残。
温宸走了过来。
负责看守秦世海尸体的锦衣卫向温宸禀道:“大人,卑职已率人堪验过,宅子里并无打斗痕迹,据服侍鸾雨的嬷嬷所说,昨日傍晚秦世海夕食过后,嬷嬷在厨房里收拾,等她听到叫声出来,秦世海已经死了。现已查明茶汤内并无du药,饭菜和酒水里也没有。”
昨夜温宸到现场后,因着光线不够,不便查案,为免破坏现场,当时只令仵作取了秦世海的血液和胃里的东西。
温宸:“盘子酒杯可有查验?”
锦衣卫:“有查验,皆没有du药。不过有一个盒子十分可疑。”
温宸:“拿过来。”
这时鸾雨费力地扭头看着温宸,哭喊道:“大人,秦爷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温宸定定地看着鸾雨,却不说话。
蓝莹儿抬脸对温宸道:“她伤得很重,得找个担架将她抬去医治。”
温宸蹙眉:“你想将她送去你的阿俞哥哥那里?”
蓝莹儿见温宸一张俊面绷得甚紧,便觉他似乎不太高兴,于是问:“如果不送阿俞哥哥那儿,那温大人您打算如何安置她。”对了,他说“你的阿俞哥哥”时,为何总觉得有点怪?
温宸默然片刻,转目看向身旁的属下:“找一副担架来,再安排一辆马车,将她送到堂子巷右出再左拐一个弯的苏大夫那里。”
属下拱手应下后,着手先去安排马车和担架。
蓝莹儿见鸾雨的腿都折得变了形,担心呆会上担架会造成第二次伤害,便在院里找来根木板,又拣起一件丢在一边的衫子撕成布条,她想这衫子应当是鸾雨的。她将木板固定在鸾雨腿上,用布条绑好。
温宸眯眼看着蓝莹儿的专注模样,心道这丫头片子居然还懂这些,看来就是跟苏俞学的了。
蓝莹儿在为鸾雨绑腿骨的过程中,趁着鸾雨还能说话,连忙问:“鸾雨,秦世海是中毒而亡,他到底是如何中的毒?”
刚温宸说了,昨夜他到的时候,鸾雨因着也吃了些酒,又受到惊吓,昏了过去,所以没有审问。
鸾雨咽了下因痛叫而干渴的喉咙,似乎有些说不出话来。
蓝莹儿忙看了温宸一眼,温宸吩咐属下为鸾雨拿水来喝。
待到鸾雨喝下水,鸾雨才忍着巨大的痛楚,声音十分虚弱地道:“昨日晚饭时,秦爷心情不好,奴便去温了酒给秦爷喝,奴也陪着喝了几杯,吃完酒后,奴还煮了水,给秦爷烹了碗茶来喝,可秦爷端着茶盏还未喝,突然就吐起血来,不一会便断了气。奴可对天发誓……”她向天伸出染血的手来,“奴绝对没有杀秦爷,绝对没有……”说着,竟是身子一软,昏迷了过去。
温宸正拿着一个精致的红木小匣子,本打算问鸾雨这小木匣的事,但见她已晕了过去,他便将小木匣递给了蓝莹儿。
蓝莹儿打开木匣,闻着里面残存着香甜的气味,这气味中还夹杂着一股别样的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她抬眼看温宸:“这木匣子里一定是一种点心,还是非常甜的点心,并且这点心里有毒。”
温宸微微颔首:“呆会拿去让你的阿俞哥哥看一下。”
蓝莹儿:“……”又是你的阿俞哥哥!
糟了糟了,温大人一定是看中阿俞哥哥了,他在吃我的醋。
这时担架已经抬了过来,两位锦衣卫将鸾雨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又送上马车。
温宸又让属下将伺候鸾雨的胡嬷嬷带了来。
胡嬷嬷许是受了很大的惊吓,身体一直在抖着,抖得连背都直不起来。
温宸见胡嬷嬷不敢抬眼看他,便朝蓝莹儿看了一眼,他想,若是让蓝莹儿来审问,应当更容易问出点什么来。
蓝莹儿会懂意思,忙走到胡嬷嬷身旁,搀扶着她,让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而后才柔声问道:“胡嬷嬷,昨日晚饭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胡嬷嬷抬眼看着蓝莹儿,见是张可人的脸,莫名地心下一松,开了口:“昨日晚饭后,秦爷与姑娘吃过后便去了厅里,老奴帮着姑娘打了壶水来放炉上煮,后来老奴去将桌案上的碗筷收拾到后厨去清洗,再后来,老奴听到姑娘大叫了一声,便忙跑了过去,去的时候就发现秦爷吐血倒在了地上,姑娘也昏了过去。”
蓝莹儿将小木匣子递到胡嬷嬷眼前:“胡嬷嬷,你可见过这小木匣子?”
胡嬷嬷摇头,表示不曾见过。
温宸见再问不出什么,便让属下将胡嬷嬷先暂行收押起来,接着带着蓝莹儿进了厅里去看秦世海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