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得了眼镜,越发瞧的有兴致,有说有笑的与由明儿谈论。
由明儿因撞见那样不堪之事,也无心再看戏,勉强应付着,好容易做到戏散。
伯爵夫人却只是瞧了一半,便就走了。
封姨娘与闺女终也没再找着机会过去凑近乎,帕子也没送出去,心中自也懊恼。
倒是周姨娘与四姑娘头一回跟着出来看戏,乐不可滋,回去的路中,只管缠着由明儿,问她戏里戏外的事情。
回到家,正遇着张扬来瞧她。
由明儿请他屋里坐了叙话。
张扬如今已经改姓英,唤作英张扬,御封了世子爷称号。
由明儿回到自己屋里,终于是忍不住,面上露出伤心神色,被英张扬瞧出端倪,赶着问她发生何事。
由明儿也不好跟他说自己看到的事,便说是看戏看的乏了。
英张扬乃是个武将出身,说话直率,听闻,便说道:“妹子,难不成是你未来的婆母给你气受了不成?这可算什么!咱们嫁给国公府算是下嫁!况小公爷那人腿脚还不方便。你要是不乐意,哥哥与六皇子相熟,这就托他去跟国公爷说,退了这门亲事!”
“容我再思量思量,若有主意,再禀与哥哥知晓。”由明儿回道,心中不由热逢逢的。
她自幼没有亲哥热弟,如今忽然多了个哥哥这么护着自己,一时感慨万千,心肠便又软下来化成了水。
由明儿因问他王府如今怎么样。
英张扬便是笑道:“这事尽不用妹妹再操心,我这番来,就是还妹妹银子来的,这都是你的私房钱,需自己握着最好。”
说罢,便自袖里摸出几张银票递了过来。
由明儿瞧那上面的数目有五六万两之多,便笑道:“你哪里弄到这许多钱来?我成天价困在这深宅大院里,也用不上这些,只管拿回去补贴家用,别让那些欠债的玷污了王爷娘娘的名声才是。”
“妹妹只管放心,那些债主哥哥都已经弄的妥帖,不瞒妹妹说,最近朝廷征兵,那几个债主家都有适龄儿郎要参军,是他们先找上我,要我帮忙疏通,免了他们的名额,情愿减一半债务不要了。”英张扬笑道。
由明儿不由点头:“怪不得这些年王府虽然入不敷出,却依旧支撑得住,原来竟有这样的事情。”
英张扬又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些人家的儿郎不愿意去,可有些人家的儿郎想当还当不上!他们花钱脱一个名额,却有十个八个等着领这名额呢。”
“只要规制允许倒是可以,违法的事哥哥可不要去做。”由明儿道。
英张扬点头应着,又道:“依哥哥的意思,妹妹还是搬过去住罢,过两天,我也要带兵去边关,你自住进王府,自由自在,可不是极好?”
由明儿苦笑摇头,不肯过去。
英张扬见她不肯,也不敢强求,又只嘱咐她好些话,撂下许多好吃好穿好玩的物什,方才告辞要走,封姨娘苦留他吃饭,也只不肯。
送走了英张扬,垂灯见她焉头耷脑,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由明儿也不讲,上床蒙着被子睡觉。
垂灯一时不解其意,也不敢再问她,思来想去,便走去周姨娘屋里,想问问四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四姑娘正与周姨娘绣佛经,见她来了,周姨娘忙起身倒茶,笑着招呼她坐下喝茶。
垂灯忙夺下她手里的茶壶,不敢劳动她伺候自己。
“这有什么,我正与兰儿说要过去谢谢大姑娘盛情,怕是她跟老爷说了,要不怎么会带上我们娘们去看戏呢。”周姨娘一脸欢喜说道。
“这个我却是知道,不干我们姑娘的事,要谢姨娘只管去谢老太太,老太太昨儿把老爷叫了过去,不知说了些什么。”垂灯自己倒了杯茶, 坐下来,笑道。
周姨娘眼圈子一红,扭头过去擦了把眼泪。
四姑娘见状,微微叹了口气,问着垂灯:“我怎么瞧着大姐姐有些不开心?发生了什么事?”
垂灯见她如此问,颦起眉头来:“我正寻思过来问问姑娘呢,你竟然也不知道?”
“原本好好的,国公夫人不知为何事,遣大姐姐和一个丫鬟去了国公府一趟,回来后,我瞧着大姐姐的面色便有些不对,问她,她也不说。”四姑娘道。
垂灯愕一愕,正要说话,却只见周姨娘捂着嘴朝外面跑去,接着便听见干呕的声音。
垂灯愕然的瞧着四姑娘。
四姑娘淡淡一笑:“这几日上了火,吃几丸顺气丸也就好了,不是什么大病。”
“姑娘啥时候成了大夫?还是叫个郎中来瞧瞧,你们也不能过的太省事!当初奶奶可是跟我们大奶奶用一样一样的东西,如何现在她当了大奶奶,就要变了?你们自己不争,难道等请不成!”垂灯压低声音说道。
四姑娘瞅她两眼,苦笑:“当真是大姐姐惯的你,什么话都敢说!这话要是我们屋里的仆佣们说了,姨娘她立马大棒子打将出去不敢再用。”
垂灯吐了吐舌头,又道:“要不让我们姑娘请个大夫回来给姨娘瞧瞧?这病来了可不能等,万一重了呢?”
“不用,我这是老毛病,常不常就犯,吃两个顺气丸,过两天就好了,不劳大姑娘烦心。”周姨娘帕子拭着嘴角,急急忙忙走进来。
垂灯瞧瞧她因为干呕呛红了的眼圈子,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周姨娘上炕去,继续绣她的佛经,垂灯与她们娘俩个说了些闲话,方才告辞走了。
周姨娘将垂灯送出院子,转回来,二姑娘却是停了手,坐在床沿子上瞪着她。
“你作什么又停了?赶紧绣,老太太等着用呢!”周姨娘撩腿上床,呵斥闺女。
二姑娘偏不听她的,开口问道:“你就打算这么瞒着?能瞒到什么时候?”
周姨娘一脸怅然的望望她,叹息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前我也怀过几胎,哪个能怀到生的?不都莫名其妙的没了?我也是没办法,能挨一天是一天。”
“要不我去告诉老太太?咱们搬去跟老太太一起住去?”二姑娘拧眉道。
周姨娘掉两滴清泪,呜咽起来:“没有用!告诉谁也没有用,先前那胎,我告诉了老太太,不是一样没保住。后来又告诉过大奶奶,结果不光我的胎没保住,大奶奶却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