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惊的望着周媛,失声道:“阿媛,你——”
堪堪说了这么几个字,他便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住了口。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就此告别吧。”周媛淡淡的说道,她只顾躲开郗超的手,并未留意他的神情。
话音落下,却没有听见郗超的回答,周媛这才随意的看了他一眼。当看到郗超面上的惊愕时,她微微蹙起了眉。郗超这个人城府极深,除非他刻意不加掩饰,否则旁人根本无法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猜测出他的情绪。周媛也几乎没有见过他何时像现在这般失态过,她不由问道:“怎么了?”
郗超怔怔的看了她半晌,最终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无事。”
“堂堂郗嘉宾何时也学得这般不干脆,”他前后变化如此之大,周媛自是不信他的话,她往前跨了一步,追问道:“有什么你直说便是。”
见她靠近,郗超不仅没有回答,反而往后退去。
站在远处的卫原一直注意着他们两人,此时见郗超躲着周媛,便一闪身挡在他面前。卫原横起从不离手的环首刀,冷冰冰的看着周媛,叱道:“离我家郎君远些!”
周媛没有被卫原激怒,她看了看他,缓缓说道:“闯入谢府,一定要我来见他一面的人可是你卫原,现在你又叫我离他远些,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卫原仰着脸睨了眼周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傲慢的说道:“那又如何,先前是我家郎君想见你,你自然该来;此时既然我家郎君厌了,你便该知趣些,早早走开才是。实话告诉你,若不是郎君一再交代,我早堵上嘴掳了你来,还容你在这里——”
他还没说完,郗超便冷下脸来,喝道:“卫原,住口!”
听到郗超的命令,卫原不甘的瞪了周媛一眼,他退到郗超身后,紧盯着周媛,面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经过卫原这么一闹,周媛对郗超试图隐瞒的话再也提不起兴趣了,她站在郗超对面,缓缓说道:“既然选择了离开,那便走远些罢。”
他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桓温,在周媛看来,的确是明智之举。现在对于周媛来说,最重要的是谢玄和他们两个人的将来。至于郗超以后会如何,于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郗超目中流露出几分不舍,他凝望着周媛,缓缓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道:“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不论我身在何处,只要你需要帮助,我就会回来,回到你身边。”
他的表情真诚,声音中满是深情,仿佛她是自己一生最挚爱,最珍重的人一样。
周媛淡淡一笑,没有接话。她或许不再像从前那般痛恨郗超,但这个人于她来说,也几乎没有任何意义了。
郗超看出周媛根本没将自己的承诺放在心上,他伤感的看着周媛,缓缓抬手,欲抚摸她的头发。
周媛察觉他的意图,戒备的往后退了一步。
郗超失望的收回手,又一次叹息起来,他苦笑道:“阿媛,看来这一世,你我是注定无缘了。”
周媛正欲回答,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匹嘶鸣的声音。她回头望了一眼,见一名谢府侍卫急急地从马上跳下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张永和阿奴面前,低低的对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退到一边。听完那侍卫的话,他们两人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阿奴匆忙走到周媛身边,她觑了觑对面的郗超,压低声音禀报道:“女郎,夫人请您回去。”
周媛望了眼张永和那名侍卫,见他们面上都带着几许焦虑,心中不由疑惑不安起来,她用同样低的声音问阿奴:“怎么了?莫非府里……?”
“不清楚,只说是夫人请您回去。”阿奴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不过若没有事,夫人定然不会这么急派人来请女郎。”
“我明白。”周媛说罢,转头对郗超说道:“我该回去了。”
郗超虽未听到周媛他们的对话,但单从他们的神情中便猜出了几分,他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阿母见我出来这么久,有些担心罢了。”周媛答道。她不想再跟郗超有什么瓜葛,更不愿让他参与谢府的事。
“是该回去了。”郗超看了看天色,表示赞同。他深深的凝望着周媛,像是要将她的样貌印入心底一般。随后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那么,再见吧,阿媛。”
周媛对他点了点头,不等他离开,便与阿奴他们一道,跃上马背,打马而去。
郗超没有动,他站在原地,凝望着周媛的背影。仿佛成了一尊雕塑,久久没有动作。直到周媛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
“郎君,”卫原低声唤道:“郎君。”
“恩?”郗超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何事?”
见郗超虽转头看着自己,但心思却分明还在周媛身上,卫原咬了咬牙,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狠戾说道:“若郎君当真不舍,卫原愿为郎君——”
郗超一听,神色立刻变了。他举手制止了卫原,不让他将面的话说完,严肃的命令道:“不可!”
他完全明白卫原的意思,只是那是他绝对不愿做的事情。
卫原有些不忿的问道:“不过是个女子罢了,郎君为何如此委屈自己?”
在他看来,自家郎君就是天之骄子,天下间,没有什么人或事该让他烦心。只要自家郎君想要得到的,就应当得到。
郗超摇头笑道:“卫原,若是有一日,你也遇到心仪你女子,便懂了。”
见卫原依旧一脸不甘,他缓声道:“莫说原先我不曾想过要这么对她,便是想过,现在也不能那么做了。有时候,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卫原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郎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郗超没有回答,而是轻轻吐了一口气,又往周媛离去的方向望了一会儿,然后释然似的淡淡一笑,扬声道:“卫原,咱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