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疾步上前,拦下了史守一,正要说话,潘易却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止住了我的话,他对史守一说:“师兄,我有话问你。”
史守一神色复杂,定定看了潘易和我一瞬,说道:“咱们有话回去说。”
见他这样说了,我们也只好先行作罢。这日傍晚,景通饶有兴致的来访紫极宫,我与他说了几句皇帝的病情,他的眸子黯淡下来,说道:“父皇的背疮好起来慢些,有三位国师的药丹再加上吴太医的汤剂、药膳,定能慢慢恢复的。但今天我来访你,原不是只为了这些事。”
景通脸上的信任之色,现在令我心有不安。看来我不能再等了,今日必须进丹房,仔细斟酌一下丹药的配方,否则要是真的害了昇元帝,可怎么对得住他!
我换回女子装束,紫色发丝也因风而舞,头上戴的是女冠常用仙姑冠,前额垂了一枚小小紫晶,身上穿了紫绡道装紧腰长裙,腰间垂了那两枚玉,当时我轻摇玉尘,脸上若有若无含了三分笑,对他道:“殿下既然不是来问病的,且近日又不是上香祝祷的吉日,那么今日您光临紫极宫,有何贵干呢?”
景通脸上带着一点薄嗔,脸也有些红了,“不为道家的那点子事,我便不能来了么?”
他说着便回身,从一个青衣侍者手中接过一个画轴,说道:“喏,你看看。”
我接过卷帛,展开一瞧,是一卷紫衣美女临风而舞的图卷。
我笑道:“太子殿下果然好兴致,父皇有疾,你竟还雅兴不减……”
“哎。你总是那么酸。”景通无奈的叹了一声,说道:“不和你说笑,是件公事。你知道父皇有疾,不便接待渡海而来的高丽使臣,所以今日传旨把此事交给我了嘛。”
“那……”我手中拿了那卷画,问道:“这幅画是什么来历?”
“你知道,我朝的周文矩擅长绘制宫廷盛世,尤其擅长人物仕女,有一日,他作《申渐高乐舞图》,画下歌者王感化唱《凌波曲》的景象,我对其中一名舞者的舞姿颇为着迷,就临摹了一幅……”
“这名舞者……”我秋波一闪,瞧上这紫衣女子的脸,不觉脸上一阵阵发烧。
景通脸上挂着点坏笑,桃花目中放出泠泠水光,“国师说像谁?”
我合上卷轴,正色道:“您来找我莫非要我重现唐时的‘凌波舞’,迎接高丽使臣?”
景通抚掌微笑:“国师聪明。寻常舞姬,自是没有国师的出尘仙气。”
我听着他的溢美之词,脸上淡淡的,心里却有所触动,“那申渐高又是什么人?”
景通道:“这个人我也不太清楚。画原画的周文矩与我交好,才把那卷旧画交给我赏玩,我只知道这个申渐高才华横溢,原是我大唐国教坊司的局主。昇元元年的时候得病去世了。”
我叹道:“能编制如此歌舞的人,偏偏不在世上了。”
“呵。”景通浅浅一笑,徐徐叹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人之寿夭,唯圣人能通其道……好在我也深通音律歌舞之道,自问不在申大人之下,国师也一定不输给当日的那个舞者,还请国师要费神啊。”
“小道是山野之人,殿下如何笃定我会此舞呢?”
“我自是知道国师你的能耐,但就是不知道国师是否愿意为我……”景通的眼睫垂了垂,目光灼灼:“为我大唐国尽这份心?”
我想了想,左手拈着拂尘作了一揖,“愿意效命。”
四目顾盼间,景通忽然望望四周,见那侍者早已退远了,便对我柔声道:“近来你的旧疾没有发作吧?……国师的发色淡紫,画眉需得浅些才好看,我看云儿你……你天生长眉入鬓,正合适画笼烟眉……”
我步下加速,转身躲开他道:“我是出世之人,今生已经无缘妆饰,殿下这些闺房之趣,实在应该向着钟妃娘娘和你旁的各宫妃妾,休要缠绕于我……”
景通兴味索然,有些落寞的道:“你总是这样,与旁人不同,我早就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