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潘易的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我急得连续几夜没有睡一个囫囵的觉。史守一这些日子接下潘易留下的差事,似乎和吴太医过从甚密,终日留在吴府和太医院,紫极宫里鲜少得见他的身影。
直到立秋那日,正是朝鲜使臣前来唐国的前一天,景通一早便来紫极宫寻我。
他只随意束了个发髻,拿根老玉头簪绾住了头发,身上穿了件月白便袍就跑来对我说起那日约好的献舞一事。
我没情没绪,心不在焉地推了个干净。景通望着潘易的屋子,沉思了一会儿,对我说道:“我知道父皇手里有种奇药,存在德昌宫宝库里,可能对潘国师有效呢?”
我轻轻锁起眉头,问道:“殿下可知是什么神药?”
景通道:“一说到他的事儿你就关心了……哎,这么多日子不见你,眼圈竟黑成这个样子……告诉你吧,是谭国师留下的‘偷天丹’!听说当年,义祖帝嫡亲长子想在席间毒害父皇,父皇也中了毒,但后来也是靠这种药才活了下来。”
“偷天丹”我曾听史守一与潘易都说过,当年正是这种丹药才救了潘易的性命,我的眼睛立时就湿润了,流着泪求他帮帮我,“殿下……小道……小道知道以前多多冒犯殿下,但这次……”
景通听了,沉默了一回,那双眼角上翘的桃花目,好似幽深的潭水,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那样看了我一阵子,说道:“那个舞,你不用跳了、那件事儿,我帮你就是了。”
我想要谢他,但一时不知道怎么张口,谁知道他很快从衣服里掏了一只长盒子,说道:“原本想等那天由我来替你画的,这回就你自己画吧……”
我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正在迟疑之间,景通忽然肃然说道:“你若想要那药,这可是我的条件。你可得留心画了!”
他说着飘也似的离开了紫极宫,只不过转身看了我一眼,眼里有些未尽之意。他来得安静,走得也安静。
眼眶湿润的我怔怔的望着晨曦里他修长落寞的背影,那身影终于像一抹水痕,慢慢洇开,消失在紫极宫细细的道家丝竹之中。
我慢慢打开了那只盒子,见里面是一卷小小的丝帛卷着一支眉笔。打开那卷丝帛,上面画着我身穿一身淡紫道装,头戴莲花冠,一头紫发,缩着手作鸟爪状的写真小像,衬了几树淡淡丁香,用刚劲的“拔镫书”题了一句诗道: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我仔细看看画卷上的自己,果真画着景通上回提议的笼烟眉。
此时我心不在此,随手一卷,卷起自己一团乱麻一样的思绪,依旧把那支眉笔卷入画里,随手关上盒子,转身向着潘易的屋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