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不知何时,已经在大堂外等着了。
他戴着轻纱斗笠,遮挡了整张脸。
他都要进门了,却还是回头朝对面屋顶看去。然而,那一片屋顶空荡荡的,并不见聂羽裳的身影。
秦越也没有耽搁,大步走入大堂。
众人原以为来的会是一个被抬进来的病人,却没想到是个自己走进来的。
虽然看不到样貌,可这高大挺拔的身样,沉稳有力的步伐,怎么都不像是个病患呀!
非重症,那就只能是怪疾了。
到底是什么怪疾,连秦晚烟这等水平的人,都医治不好?众人本就非常好奇,此时更是迫不及待想了解病情。
苏姝目不转睛地盯着,满腹自信,跃跃欲试,不管是重症还是怪疾,只要是针灸能起效果的,她就不怕!
秦晚烟没见着秦越,再看这人的身样,立马就猜到了是秦越。
她让这小子找个适合的人来当病人,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自己上场。也不跟她提前打个招呼,能耐了呀!
她也不动声色,见秦越坐在看诊台前了,才挑衅道:“苏大小姐,先把个脉,如何?”
按惯例,送上来的病例,得主治的大夫先介绍病人基本情况和病情,同时递病历给众人传阅。
秦晚烟此举,颇有刁难嫌疑。
苏姝就知道秦晚烟会故意刁难她,她立马起身朝秦越走去。她并没有把脉,而是一把将秦越的斗笠给掀了。
她都顾不上看一眼,转身就对秦晚烟说得头头是道。
“虽切脉可知病症,但是诚如韩大夫方才说言,医者,当谨慎细致,不可大意,更不可自负。望闻问切,不可乱也!”
秦晚烟一言不吭,周遭的大夫们却都突然安静了,而旁观席上则一片躁动。
苏寒突然惊声,“姝儿,小心!”
苏姝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转身,瞬间吓了一大跳。她转身就跑开,就差没跑门外去了。
只见这患者,是个年轻的男子,约莫十八岁,头发剃得极短,也就寸长。
他的脸上,脖子上分布了不少红疹和红斑,甚至就连头皮上也有。
这红疹和红斑,不正是麻风病的初期的病症吗?
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麻风病是会传染的,而且传染性极强!
苏姝花容失色,无比恼怒,“秦晚烟,你什么意思?”
“吓成这样?”秦晚烟冷眸微眯,轻蔑至极。
她偏头对韩慕白道:“韩大夫,看样子,你只教她为医当心细谨慎,尚且不够,还得教一教她,为医当大胆无畏。”
韩慕白还未出声,苏姝就立马反驳:“胆大无畏,不等于白白送死!”
这道理,秦晚烟岂会不懂?
她不说话,静静听着苏姝继续指责。
苏姝又道:“秦晚烟,你明知道这是麻风病患者,你还故意带进来,还让我先给他把脉?不仅仅我,在场诸位都毫无防备,你安的什么好心?”
秦晚烟问道:“苏大小姐,看一眼就肯定这是麻风病?”
苏姝是真吓坏了,也气坏了,不假思索,反问道:“这不是麻风还能是什么? ”
秦晚烟面露讥讽,道:“苏大小姐对麻风的诊断,就靠看几块红斑,几处红疹?这么独到的诊法,是你们苏家独创的吗?”
苏姝一时语塞。
若较真起来,任何病症,哪怕是一场小伤寒,都需望闻问切,方可下定论。但是,对于小病症和一些症状特殊的病症,经验丰富的大夫,基本都是能瞧出来的。
她这才又意识到,秦晚烟在给她挖坑。
她刚刚才言辞凿凿,说望闻问切要谨慎,这会儿怎么反驳,都是打脸!
她也不辩了,质问道:“秦晚烟,你交代清楚,这到底是不是麻风病?”
这时候,众大夫们都已经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苏院长开了口,“秦大小姐,此事非同小可,这患者究竟是何状况,还请言明,递上病历。”
秦晚烟冷冷问道:“苏院长,本小姐若能知晓他究竟是何状况,还犯得着把人带到这里来吗?”
苏院长刚要解释,苏寒忍不住出声了。
“秦大小姐,我父亲的意思是,这患者到底是不是麻风病?你得说清楚。这事,不仅仅关乎这一屋人的安危,也关乎云城,乃至更多人的安危,绝不可玩笑!”
秦晚烟看过去,眸光更冷。
她都还没点这位大少爷的名,他自己倒先蹦起来了。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当年又是怎么对程应宁下诊断的呢?
苏寒见秦晚烟那眼神,莫名地有些怯。
他又解释道:“秦大小姐,你到底是无法确诊这病例是否为麻风症?还是,已确诊是麻风症,无法救治,所以来会诊?若是确定了麻风,需先做防护,再救治。”
苏院长正是这个意思。
只是,他还未开口,秦晚烟就挑衅起苏寒。
“苏大少爷,这儿好像没有你说话的份。苏大少爷,诊过麻风病吗?还是,同你那妹妹一样,毫无经验,看见了几块红斑,就如临大敌?”
苏寒蹙眉了。
原本只当秦晚烟性子天生如此冷漠,此时,却觉得她简直是个无理取闹,没事找事的女子。
医术再高明,如此性子,也是惹人讨厌的!
他生气了,认真道:“五年前,赤戎国麻风症蔓延,累及苍炎东庆,我苏家开设义诊,本少爷参与其中,不仅诊过麻风症,亦救治过不少轻微症状的患者!”
秦晚烟浅笑轻蔑:“是嘛!经验还挺丰富。”
苏寒越发觉得秦晚烟是故意找茬,却也不确定她是故意找苏姝的茬,还是找这会诊大会的茬。
他索性走出来,“既秦大小姐迟迟不肯言明,本少爷为其诊断便是!”
苏姝原地站着,一声都不吭。
她才不管是不是麻风,她一点儿都不想冒风险!当年苏家义诊,父亲非得逼她到患者中去历练,那段日子是她此生最难忘的。
秦晚烟真没想到苏大少爷会自己找上门,她坐直身子,一字一顿,“那就,请吧!”
苏寒令人找来蒙面和手衣,准备好后,才朝秦越走去。
一桌之隔,他在秦越对面坐下,细细瞧了秦越一番,问道:“这位公子是何时起病的?”
秦越沉声道:“五年前。”
这话一出,众人都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