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很想看看大胡子被别人挤兑是啥样,还人们怎么质问李工头,但她还是忍住好奇心,没跑工地去凑热闹。
因为她有更开心的事。
这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不痛快,一想到晚上能吃烤串,白玉京心里就瞬间放晴了。
下午,白琼玖想去书市,白玉京没让他去,谁知道能不能在那碰到那个小祖宗。
她单方面的认为,琼玖今儿被吓着了,叫她心疼坏了,愣是把他关在店里,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一样,寸步不离。
白琼玖觉得她小题大做,那群小混混,他压根没怕过,但看到白玉京有这么多事要做,老老实实系上围裙,打下手,穿肉串,为了晚上做准备。
周晴的脚不方便就去柜台坐着,白玉京这一下午可有得忙了,颠大勺颠得胳膊快断了,到最后还是羊肉串支持她咬牙坚持到最后的。
做完最后一个菜,她就趴在餐桌上放长条。
不管晚上有没有人来吃,怎么着也要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
还没到晚上下工,白琼玖就把碳烤好了,但是只有藿七店里的冷饮摆在外面卖,肉串啥的就只让闻闻味。
白琼玖说白玉京缺德,拿肉味把人吸引来了,然后只卖人家饮料。
白玉京说:“你懂啥?”
用十几年以后的话说,这叫开张前预热,预热的时间越长,知道的人越多。
就跟楼市大热时一样,前期积累客户故弄玄虚只给看户型图和沙盘,最后房子建完还不一定什么样,可是越捂着盘不往外卖,越有人削尖了脑袋来买。
还有许多饭店在装修的时候,都会在牌匾上挂着块红布,让人忍不住猜饭店名到底是啥,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用不了多久,这地方有家饭店要开业的事就会一传十,十传百,等饭店一开张,自然会有人憋不住好奇心走进来。
道理都是一样的,就是看你会不会用了。
现在看来,效果是显著的。
其次,每天都有不少跑通勤的人,从这个胡同穿行,以缩短路程,而且小胡同还能遮挡阳光,没有车来车往,客流量不少。
这时候烧烤的香味就是活广告,晚高峰公交车太挤,又到了饭店,谁都饿,日子久了几个同事凑一桌点烤串喝冷饮,再正常不过。
有地理位置的优势,白玉京一点不担心烤串会卖不出去。
东西都准备齐了,就差人了。
周晴走不了路得让人来接,白玉京干脆把徐家爷俩都叫来。
周晴的儿子徐朗跟她和白琼玖从小就认识,三个人是一起在厂子里的托儿所长大的,感情好得很。
后来要上学,也不住在一个地方,再想见面就不容易了,好不容易放假大家都有空,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聚一聚。
然后,白玉京给藿七家打了个电话,提醒他晚上一定要来店里,她请客。
不然,藿七一个人在家肯定啥也不能吃,大夏天的,上火还吃不下东西,好人也扛不住,万一病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越想,越叫人放心不下。
藿七本来不想去的,白玉京好说歹说:“七叔,你要是不来,以后晚上我在这条街摆摊卖烤串,谁罩着我啊。你得来露露脸,要不然别人就得欺负我了。”
她变相的邀请,让藿七实在没法拒绝。
杨子骞也会来,不过他会晚点到。
煮毛豆、卤花生、猪小肉、羊肉串、鸡肉串、地瓜片、蒜香烤茄子、素杂拌,小鲫鱼还有大蚬子,被干干净净摆在餐盘里,餐盘也工工整整的放在烤架旁的桌上,让人随便看。
烟熏火燎的薰得人睁不开眼,同时也把香味传出老远,远处的抻脖子瞅,近处的咽口水看,可惜今儿白老板只请客,不开业。
有人问,白玉京会笑嘻嘻的告诉他们,“今儿没备货,明天才开始卖,咱店里还有卤味,买点不?”她把食客的胃口吊得足足的,还顺手把店里剩下的卤味都卖了。
白琼玖看着不知道第几个来买肉串的被她打发走,再看白玉京一口一口撸肉串,心都跟着滴血,这一个个肉串他穿了一下午,一串就是一块钱,这一会儿,白玉京自己都吃了二十来串了,不管了,他也开吃。
晚上工人们气哼哼的回来,看到的就是白玉京姐弟俩站在路边吃得满嘴流油的模样,平时跟白玉京关系好的工人都说起酸话。
“赚到钱了,都吃上这么好的了。”
“哎!别看了,咱还是好好想想以后要到哪去找活干吧。”
有些人平时不管干多少活,都不被工头重视,可有些人,却被工头单独留用,徐瘦子嘴快,在工地稍微透露点,瞬间让工人们炸开花了,工地一下午闹得不可开交。
这会儿,大家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喝完酒,絮絮叨叨,抱怨了一通,就都走了。
“姐,你刚才给他们准备的酒菜,都挺好的呀,他们怎么还挑三拣四。”
“这就是负能量的力量,有一个抱怨的,就会勾起所有人心里不平衡,再好的人,在这种气氛下,心态也好不了。”
“嗯,那个大胡子有种。”
白玉京一听不乐意了。
“什么玩意,跟他有什么关系?”
白琼玖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人家把自己供出来,能有这么多人去找那个李工头闹么?人家是奉献自己,给你解气,多高风亮节。”
要不是她问了,大胡子才不会招了中午单独去跟老李谈事,为啥到头来功劳都是别人的,还给她解气。
现在她一点不解气,还很生气。
“白琼玖,你个小王八蛋,胳膊肘往外拐。”
“别小王八蛋,小王八蛋的,要你这么说,那咱爹妈是啥,你是啥?我要是胳膊肘往外拐,中午就不能为救你打电话报警。”
白琼玖句句占理,也不放过她:“徐朗,你看她,都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徐朗自动来帮忙,他比白玉京小一岁,比白琼玖大一岁,从小就跟着白玉京到处跑,是她的小迷弟。
跟姐弟俩比,他的性格就腼腆多了,十五岁的少年一言不合,就脸红。
“琼玖,你别这么说玉京姐,其实玉京姐挺厉害的,她才十六就能去工地挣钱,还能在外边摆摊,我妈回家总夸她呢。”
白玉京立马递给徐朗一个鸡肉串,得意道:“还是徐朗明白事,给,这是姐密制的鸡肉串,保证你没吃过这个味道。”
徐朗吃了一口,立刻眼前一亮,他用力点头捧场道:“好吃。”
“得,算我问错人了。”
白琼玖把烤好的肉串还有烤鱼放到藿七和徐家三口桌上,有木有用的替白玉京招待客人,算是对白天的事道歉。
“谢谢七叔,让咱姐弟俩在这摆摊,也多亏周姨,要不然白玉京这个傻蛋,今天肯定要吃亏,姨夫,你也多吃点,今天别客气,好好帮咱把把关。”
徐四海就是过来接周晴的,没想到还被按在这白吃白喝,不好意的说:“琼玖,别忙活了,快来坐,我听说你把初二的功课都自学完了?”
白琼玖谦虚道:“没有,我只是把上半年的学完了,还有初二下半年的这几天就看,姨夫,徐朗有没有用完的套题啊,我想借来做练习。”
“呦,你看这孩子,学习用功,还会说话。徐朗的书我都留着哪,明儿我就给你拿来。何蒖珠上辈子积了多少福,才有这双儿女。”
徐四海还不清楚情况,最后这句是跟藿七敬酒时说的。
藿七却一言不发。
“你少说两句。”
徐四海被周晴怼了一下,虽然不知情,但也猜到自己说错话了,开始闷头吃烤串。
同样是丧偶,人家条件还不好,可是他家的孩子却跟人家的比不了,这叫他情何以堪。藿七什么也没说,默默起身走进店里。
到了柜台,想看看账,却看到桌上的一本题纸,旧的,题纸上记得满满的笔记,旁边还有一个本子,写着工工整整的答案,封面上的名字是白琼玖。
一瞬间,他的心就跟油煎了一样难受,看着甚是碍眼。
“七叔!我烤的咋样,以您多年开饭馆的经验看,能卖出去么?”
藿七拿起来的,又放到了柜台边上。
“没什么问题”
“七叔……”
白玉京有些说不上来哪里出了问题,总感觉藿七变得有些冷漠。
“我吃差不多了,先回去了。”
白玉京越想越不对劲,心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
“七叔,你等会儿……晚上菜做的多,你拿家去,记得回家就放冰箱里,半夜或者明早饿了也要热热再吃,天气热更不能吃凉的。”
藿七怔了一下,低着头,看到白玉京今天第二次硬塞进他手里的塑料袋,里面的饭菜足够两个人吃的,一时语噎了。
可是……好久都没人这么知冷知热的关心他了,这句‘天热更不能吃凉的’的话,最后一次听到,还是妻子走之前的那个夏天,日常叮嘱他的,藿七以前胃不好,后来……没人管着,就更不好了。
铁一样的汉字突然眼眶发热……
“你这孩子……”
他不想看见别人家这么懂事的孩子在自己眼前晃悠,刚刚甚至都想把店收回来,可白玉京却……
白玉京尚不知她的举动,无形中扭转了藿七的想法,也保住了自己的烧烤摊。
“对了,七叔,晚上我走的时候,会给你打个电话,你别不接,要是我这边有啥事,也会打扰你的。”
藿七看着白玉京裂开小嘴,露出一口白牙,终于由衷的答应:“唉!”
街角,几个染着头发的少年探头探脑。
“老大,藿叔走了。”
“那个小白脸呢?”
“跟黑土豆一起烤串呢!”
“靠!”
霍大宝没想到,白天回自己家店里拿个零用钱,竟然被报警了,这小子,他总有一天要把他跟黑土豆一起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