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程依然是市政的给排水和电缆铺设,还有一个步行街绿化小品的工程。
而且白玉京知道,以后杨子骞接的活,逐渐会向房地产工程靠拢,所以要从现在开始做准备。
四个人中,原本白玉京已经定好徐瘦子、刘彬彬和老马三个人,毕竟这三个人都靠得住,可是临到中午,她却知道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老马说,他昨儿晚上去求李头……还说,以后就跟李头干了。”
刘彬彬十分不好意思的说。
“老马真是太着急了,都这样了,还跟着李头干!”
徐瘦子吊儿郎当的蹲马路牙子上,抬头看着他们俩。
白玉京无所谓,橄榄枝她递出去了,可是人家不抓,那她也没办法,道:“不要紧,正好,我这里缺的也不是焊工。”
无论是市政建设,还是城市美化,或者是房地产工程,都需要更多工种。
刘彬彬是钢筋工,将来在地产里是最常见的工种,徐瘦子是力工,放哪都一样干活,另外两个至少要有给排水工种和电工。
之前老李的队里,给排水工就是王大力,电工是山东大汉付强。
付强挺能干,但给排水工她需要从新找一个来。
“哥去帮你把付强找来。这两天的工程是没耽误,都按照杨头指定的完成。不过,大林子今儿有事没在工地,你还是抽空到工地里瞅瞅,我总感觉有人没安啥好心。”
徐瘦子自动请缨,还提醒白玉京。
“成,我先去劳务市场溜达溜达,然后就过去”
招人很顺利,有好几个都挺合适的,留下对方联系方式白玉京就回来了,到了店里想喝口水,却被低气压影响得不想再往前迈一步。
霍大宝被藿七从派出所领回来了。
“说,你拿走好几千块钱,都干什么去了?还学会抢劫了,还撬人家车子,霍大宝啊霍大宝,你是真给我长脸啊,我今儿非打死你不可……”
霍大宝原本想服个软,但是看到白玉京进来,脸往窗口一扭,“那你就把我打死吧,正好能跟我妈作个伴。”
白玉京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溜进厨房。
这时候外人是不能在场的,爷俩都好面子,尤其霍大宝现在这么叛逆。
可是白玉京没进去多久,突然,店前像爆炸了一样,爆发了爷俩的争吵。
“你当我爱回这个家么?成天就知道让我学习,我告诉你我受够了,你不让我干我喜欢的事,那我就走……”
“霍大宝,你今儿从这个门出去,就永远别回来,我没你这个儿子。”
糟了,怎么闹翻了?
白玉京跟周晴冲到前面的时候,哪还有霍大宝的影子,只有气得浑身发抖的藿七,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周晴一瘸一拐的被何蒖珠扶着走上前。
“老板,大宝这孩子好面子,你怎么能叫他走了呢?”
“走就走,我以后没这个儿子了。”
藿七打开一瓶白酒,看都不看,扬脖咚咚咚就灌了下去。
爷俩都在气头上,没一个理智的。
白玉京立刻跑了出去,都追出这条巷子了,但哪里都没有霍大宝的影子。
她站在街头喊:“霍大宝!我不揍你了,你回来……”
街上的人都回头看她,可是却没有应她的声音。
这下完了。
霍大宝远远看着白玉京回去了,才从一家店里钻出来,眼神冰冷,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人命啦!”
离老远白玉京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喊,心里咯噔一下。方向是从工地那边传来的,现在依然有人在乱呼叫。
她拔腿就跑,这是出什么事了?
等到白玉京到了,只看到坑道里趴着一个人,头皮都炸开了。
顿时想起当初她自己怎么出的事,施工现场出现意外,人命关天,这可是大事。
白玉京冲到坑前:“都别动他,万一脑出血,你们乱动,会出人命的。”
几个工友一听,立刻不敢动了。
“这是怎么搞的?”
徐瘦子凑过来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了。”
白玉京跳了下来,凑近才看到出事的是王大力:“王大力!”
她拍拍王大力的侧脸,可是人已经休克了,没有任何知觉,只有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她轻轻将王大力的脑袋转了一下,露出半张脸,让他侧着头趴在地上,这一转过来,大家才看到满地的血,顺着王大力的鼻孔流出来,现在依然的流,惹得众人惊呼一片。
“你干什么?不是不让我们动他么?”老李也慌神了,上前拽她,将跪在地上的白玉京拎起来老高。
白玉京不想跟他废话,狠狠扯回自己的手,瞪着眼睛:“如果他现在真脑出血的话,侧着头,有可能让血顺着耳朵流出来,要是时间长得不到急救,血压迫到神经,那他下半辈子就得瘫在床上,这是急救的办法。”
众人没有一个听明白的,一脸懵懂,白玉京看他们啥忙都帮不上,气得冲他们大喊:“还杵着干什么呢?快叫救护车啊。”
急救室外,杨子骞和大林子一起赶到,看到眼前的景象,立刻冲到白玉京身边。
“你,你不是监工么?你咋能让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告诉你,我家大力要是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王大力家那个满脸横肉的女人在急救室外狠狠揪住白玉京的衣襟,和她撕扯在一起,就算徐瘦子和刘彬彬几个工友合理拉,也拉不开。
徐瘦子一边掰她的手,一边劝说:“嫂子,这哪能怨玉京啊,是大力哥自己没系安全绳的。”
“你说什么,这么说,是我家大力自己跑上去跳下来的?你们这群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杨子骞自然是护着白玉京的,可是他硬是没拽出白玉京,大林子上前,在女人胳膊肘上用力一掐。
“哎呦!可疼死我了,你是想杀了我怎么滴?”
女人叫喊的声音贯穿医院的走廊,让所有人都皱着眉围观在一旁指指点点。
大林子借这个机会,一把将白玉京推到杨子骞身边。
“玉京,没事吧。”
杨子骞一拉白玉京胳膊,她就龇牙咧嘴的咝了一下,好在她黑,要不然手臂上青青紫紫的就能被人看到了。
“我没事。”
大林子站在女人面前,挡住了她继续冲向白玉京的方向。
“一个穴位而已,多按按对脾胃有好处。”
女人比他矮两个头,没敢像刚才对白玉京那样揪他衣襟,坐在椅子上,像躺尸一样,谁也不理,嘴里醉醉念念:“大力啊,你可不能出事……你要是出事了,那咱家可就都垮了……”
“老李,你当时没在现场么?为什么不叫王大力系上安全绳?”
杨子骞听说现场发生了什么事,厉声质问李工头。
“杨头,你这就冤枉我了,工地负责监管安全的难道不是监工么?”
“玉京来的时候我就说过,她负责两顿饭,慢慢我在带她去进货,什么时候说她是监工了?”
“她不是监工怎么做监工的活呢?动不动就监视咱们的工程进度……再说,脚手架也不高,谁知道王大力掉下来能摔成这样。”
“不高?”徐瘦子缩在杨子骞后面悄声说,“三米多的脚手架,再加上地坑里那个高度,都有二层楼高了,谁上去不系安全绳,再说王大力是个水管工,根本用不着上去。今儿要不是小白急救措施做的好,王大力现在还不一定是死是活呢!”
李工头凌厉的目光几乎将徐瘦子穿透:“徐二狗,放你娘的狗臭屁,别以为你现在跟这个小丫头凑一起去了,就能在这胡说八道,她监工失职,难不成还赖我了?”
还没怎么的,就开始推卸责任了。
满走廊的人,除了王大力的女人靠在那哼哼唧唧,剩下的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王大力家属是哪一位。”
女人冲了过去,抓着医生的衣襟:“大夫,我家大力怎么样了?”
医生被她揪着衣领,都快喘不过气了,想要推开她却办不到:“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啥?”
电视剧里都这样演的,所有医生推开手术室的大门,说出这句话,就代表着里面的人抢救不过来了,一时间,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女人一下跪到地上,哇的哭了出来。
就连李工头都差点没站住:“怎么会这样……”
医生被松开了扶住墙,喘半天气:“咳咳……你们先别忙着哭,我话还没说完呢,因为急救措施及时,病人脑出血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最致命的是肝脏出血,虽然出血量不大,但一直在渗血,不排除有进一步恶化的风险。”
医生总是把最糟的情况说给家属,此时也不例外,白玉京听到这就松了口气,肝出血量不大,按理来说没什么大问题,许多人靠自身都能慢慢止血,人就没事了。
“也就是说,病人现在暂时脱离危险了?”她上前问。
医生抬眼看了她一眼,有点不敢置信:“可以这么说,但是,还要密切观察。”
“谢谢大夫了。”
老李上前激动的握住大夫的手。
也不知道是喜极而泣还是咋地,女人竟跪在地上一个劲给医生磕头:“谢谢,谢谢……”
那医生被她刚才揪着差点断气,现在避恐不及:“你别谢我,要谢就谢谢给病人急救的那一位吧,要不是人家,病人头部的出血量根本等不到救护车。”
女人和老李均是浑身一怔。
“是……”
“是……”
工友们帮忙把王大力转到病房,可是李头却和那女人走的最慢,在廊尽头嘀嘀咕咕。
“好了,大家都回工地去吧,施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杨子骞嘱咐工人们。
“都别走。”女人见大家要走,堵在病房门口,气势凌人的说,“杨老板,我家大力是在你的工地出的事,是你雇来的监工监管不力,才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他躺在这,我们全家都快吃不上饭了,这医药费您得给个说法,还有误工费,您也得按照劳动法规定支付我们12个月的工资。”
工程还有一天就完工了,这婆娘竟然张口就要一年的工资!
讹人讹到她老师头上,白玉京攥紧拳头,很好,刚刚她就是看在病人生死未卜的情面一直忍着,现在看来用不着再忍下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