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扯掉封条的?
这一天都安然度过,临到晚上,却突然出了这么大变故。
掩耳盗铃不可取,亡羊补牢也为时已晚。
真想让人不知道,除非隔墙没耳,但现在几乎确定隔墙一直有耳,那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看什么看?”
霍大宝瞪着溜圆的眼睛,把围观的人驱散,伸手就要把封条撕了,被白玉京喊住。
“不许撕。”
事不能这么办。
掩耳盗铃还算擦边,但真的擅自损毁公家的封条,那不是擎等着被人找上门么。
“老大,那怎么办啊?咱不能就这么吃哑巴愧呀。”
白玉京脑袋都大了。
“这么办!”
突然几个半大孩子身后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四毛推开人群,上前把封条扯出来,直接用打火机点燃。
“你干什么?”
白玉京想制止,可为时已晚,封条已经被烧焦扔在地上,然后四毛还用脚捻成黑灰。
“你疯了,这可是封条,不怕进局子么?”
四毛扭过头,痞气的对她说:“局子里我熟,出了事我扛。”
然后他看向围观的群众:“这家奶茶店最近被人诬陷,有个缩头乌龟说吃坏肚子了。我现在就告诉大家,汉堡肉是我妈她戴着一次性手套一点点处理的,连血管都摘出去,竟然还有人敢胡说八道,那就别怪我四毛不客气。现在,我四毛就要找到这个人,所有提供线索的人,重金悬赏……”
她刚才还以为这货挺有血性,还他扛了,合着三句话不到,就漏了底。
先不说提供线索的人有没有,但凡是个正常人,在他这通威胁恐吓下,都得吓跑了,躲起来都是轻的,要是再去举报一次,那她这奶茶店可就怎么洗都洗不白,直接凉凉。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脑袋啊?重金悬赏谁给钱。”
他亲妈还在她店里打工还债呢,这货整这么一出,出门是不是压根都不带着脑袋?
“这不是你的店么?你给啊,我只管帮我妈洗脱冤情,别的我不管。”
白玉京一口血差点呕出来,血洒大街。
气死她了!
“四毛,信不信我当周扒皮让你妈白给我干活还债啊。”黑溜溜的眼睛跟四毛瞪到一起,整个人都炸毛了。
“你敢!”
眼看这俩人又要掐起来,“你来干嘛?还嫌惹的事不够多么?”
小黄搬来救兵,甄佩文一来,就挡在白玉京身前:“子债母偿,我甄佩文一辈子堂堂正正,从来没让人戳过脊梁骨,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混蛋,欠债就得还钱你不懂么?我累死累活,都是为了谁?”
“妈!”
四毛这破锣嗓子,就破锯喇在铁管上一样,叫得那叫一个寒碜,还差点当街跪在亲妈面前。
白玉京点点头,这货还没坏到根啊,算是个孝子。
不过这剧情转的太快,直奔着催人泪下去了,白玉京楞在原地,已经脑补出一大堆隐藏的苦情剧情。
年轻俏媳妇丧偶,儿子长歪,走向不良少年之路!
“甄姨,你赶紧回去吧,这里没什么事。”
经过四毛这么一闹腾,本来可能没几个人看到的封条,现在倒好,借他这粗哑派嗓门沿街一喊,谁都知道了。
看来只能期望法院复议的流程能尽快解决。
回到店里,甄佩文说啥没让四毛进店里,直接把不成器的儿子轰走了。
然后来找白玉京。
“老板。”
她双手搅着围裙,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对不住了,又给你添麻烦了。董承光小时候也不这样,他爸没走那几年,我也没时间管他,后来单位效益不好开不出工资,我就办了停薪留职,我又要照顾他爸,还要养家,两边忙就把他耽误了。其实我知道,不管说什么都挽回不了你的损失,所以,我想跟你商量点事。”
甄佩文老家是湖北的,从小家里靠做早点为生,会点手艺,现在为了能尽快挽回白玉京的损失,只能起早贪黑了。
她想每天早早来,然后在路边摆摊卖水煎包,这样加上她平时的收入,就能快点还完儿子欠的债。
人生处处是难处,想起几个月前,白玉京为了能租用藿七的店,还答应晚上给霍大宝补课,之后就得摸着黑骑车回家。
现在甄佩文的处境不比她当时好多少,谁都不容易。
而且甄佩文在这,还有一点好处,绝对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我这是没问题,但是,做早点基本要半夜两三点就起来,您岁数也不小了,我怕您再累倒下,我可跟您那个儿子说不清楚。实话跟您说吧,甄姨,其实我也不是非叫你还债,我之前那么说只是希望四毛能少在我面前晃悠。”
“我知道,是董承光不懂事,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受这么多损失。”
死了丈夫,没有靠,独子又是这么个不着调的,甄佩文也够不容易的。
见她这么坚持,白玉京也就没反对,至于赚的钱怎么分配,最后还是由她说了算。
“那我叫小黄和小红早上轮班来给您帮忙?”
“老、老、老大,我、天天来都没事。”结巴红说。
小黄看着干着急,替他说道:“老大,我也能天天来,蔡喜他喜欢做菜,想多学点手艺,而且,我们俩……回家也没地方住。”
小红跟小黄都是白玉京给起的外号,其实人家俩有名,磕巴红叫蔡喜,管账的小黄叫蒋壮。
但因为本名都有谐音,还不如小红小黄好听,也就这么叫了。
快到打样的钟点,店里的客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己人。
男孩子要面子,平时这俩小子对谁都不乐意提的事,今儿是鼓足勇气说出来的,霍大宝听他们主动说起来,便把他们的家庭情况告诉白玉京。
俩孩子都是缺爹少妈的命,回到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蔡喜后妈更过分,他睡觉的地方就是厨房那一条过道,每天都得打地铺,睡哪都比回家强。
霍大宝以前经常收留他们,但因为仨孩子在一起根本不学习,成天鬼混,所以藿七一度根本不让霍大宝跟他们来往。
何蒖珠心肠软,听完好顿揪心。
“不行,天马上凉了,你俩住这哪行啊,琼玖那屋大,你俩去了都能住下,以后晚上就跟何姨走。”
白玉京见他们没说话,问道:“你们,什么意思?”
小黄也就是蒋壮说:“老大,你给咱俩开的工资不低,本来我们合计等开两个月工资的,就找个便宜点的地方,一起租一个房子,后来奶茶店出事了,不能再跟你要那么多工资,咱俩这计划也就泡汤了。蔡喜跟甄姨多学门手艺,咱俩顺便解决一下晚上过夜的问题,卖早点得半夜起来,那咱俩就干脆在店里睡,还能省了路上的时间。就不上你那打扰了。”
在白玉京心里,店里雇佣的人,只有周晴是必须养的大厨,剩下的人都是流动劳动力,所以白玉京从没有过什么压力。
今天听他们这些话,她挺感动,心里一阵阵泛着暖意。
但也沉甸甸的。
难怪大胡子说,有多大能耐干多大事,现在她算感同身受了。
因为她自己的事业不稳定,连带着还影响了这么多人,如果奶茶店没问题,甄佩文不至于四五十岁大半夜来卖早点,这两个孩子也不至于入秋了还没个暖和的窝住。
几家人的生计都得靠她,白玉京头一次觉得有些使不上劲。
“成,不过,今儿晚上不能睡店里,店里什么都没有,等明天我帮你们弄套折叠床和被褥来。今晚你们俩或者跟我走,或者去大宝那将就一宿。”
最后俩小子还是没跟白玉京回家,去了霍大宝那,打算一早就来跟甄佩文学做水煎包。
知道蔡喜喜欢做菜,白玉京就干脆让他呆在厨房里,跟周晴能学厨艺。
白玉京还问蒋壮有什么想做的没,这小子其实脑袋也不笨,算账从没出过错,只是没个方向。
合计了几天,没等过完假期,白玉京就去给蒋壮报了个班,从书市拎回来一套初级会计的二手书递给他。
“周六日早上八点上课,别忘了。”
蒋壮接过这套旧了吧唧还卷角的书,手都有点抖:“老大,我、我能学好么?”
“有什么学不好的,会计不就是算账么,我看你现在干的就挺好。要是你能一直学下去,说不定还能考到注册会计师,这证比大学毕业证都有用,到时候你拿着这个证书都能在人才市场横着走,大企业都得抢着要你。”
“真的!”
少年不自信的眼睛渐渐变得闪闪发亮……
长假结束的第一天早上,万隆街巷子头的车站边,就有一辆三轮车,上面架着一米大的平锅,锅盖一掀俩少年就跟着一阵卖力的吆喝,一辆公交车停车以后,四十个水煎包转眼就卖完了。
一个势必要还债的中年妇女,带着两个回家都没地方住的少年,靠着三双勤劳的手,第一天就是开门红。
“老大,咱们奶茶店也一定能早点开张。”小黄把早上赚的一沓钱递给她。
收到了最真挚的祝福,白玉京也抖擞了精神去办正经事,把样品和配方交给张洋。
就在大家觉得一切顺利时,卫生局的人却说无法提供证物,说证物已经**,只提交了一份仅化验了是否含有对人体有害物质的报告书,连那份匿名人提交的体检报告也没了。
张洋立刻质疑卫生局的人提供伪证,因为白玉京联同好几个人都确实看到那份质检书上有食品含量。
但对方皆一一否定,还当着张洋的面,质疑奶茶店恶意撕毁封条,性质恶劣,并要求店主白玉京立刻递交罚款,且封店的时间无限期后延。
这么徇私舞弊的事,就连张洋的老师,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律师都对此闻所未闻,只能接着帮白玉京提出复议。
这背后的味道已经非常明显了,能让一个权威单位出伪证的,也只可能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
眼看事情没法解决了,店摆在那却开不了,真金白银的投了进去,现在却连本钱都回不来。
就在白家人一筹莫展的时候。
水煮鱼店却迎来一个意外的客人。
当白色的宝马停在门口,白玉京心里就全明白了,放眼过去,还有谁有这个能耐让卫生局的人做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