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龚柏青把杨子骞约在玉京的饭馆，一见面就把一份检验报告甩在桌上。
“不信？好啊，趁你们的人都在这，自己看看！”他气愤的说。
“这不可能！”
杨子骞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白得没了血色，就连藿七和白东海看完报告都傻了。
这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他们的努力瞬间灰飞烟灭。
竣工之后需要一系列流程，工程才能交付，而恰恰在检验部门上门抽查的时候，查出一栋楼的混凝土砂浆不达标，是水泥的问题。
“杨子骞，这次你可坑惨我了！”龚柏青激动地头顶上那几根油腻腻的毛都来回抖动。
他一把将检验报告甩到众人头顶，这一扔把曲别针弄掉了，那几页轻飘飘的纸砸在众人脸上，比千金重的石头还沉。
事情已经无法逆转，赔款是一定的。
“赔多少？”
“最少三十万！”
众人倒抽一口气。
第一个正式接的项目，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事牵扯的不光是杨子骞这个包工头，还有供货商白东海和藿七，就连提交工程质量检验报告的工程档案管理员白玉京都脱不开干系。
三十万！
这年头的有钱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掏出三十万，但最让人苦恼的是，这三十万要谁赔偿，是项目承包人杨子骞，还是水泥的供货商白东海和藿七。
“东海，咱们的水泥真的有质量问题么？”
藿七记得脸上的折子都多了，第一次下海开厂子，就遇到这么严重的事，他揪住已经说不出话来的白东海：“你倒是说话啊！”
即将燃尽的烟头从白东海的指缝里掉落下来，从听到三十万这个数的时候，他一直有些晃神，满脑袋都是对这个事实的不可思议，他想不明白，明明这么用心做的事业，现在竟然要落得被相熟的人戳脊梁骨质问。
“七哥，我们的水泥没问题！我敢保证，绝对没问题，咱们的货都是送去检验合格的，你不是不知道！你应该对自己生产的水泥质量有信心。这事就算闹到法院去，咱们也能站住脚。”
他尝试稳住合伙人藿七，但也立场分明、极尽冷漠的说出一件事实。
那就是他们不帮杨子骞顶缸。
不管到什么时候，只要自己人先乱，保证会输的裤衩都不剩。
一直没吱声的玉京，听到白东海说出这番话，心里先咯噔一下，但也不意外他会这么做。
白东海一直是拎得清的人，他也绝对会拼死洗脱自己的嫌疑，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就算藿七仗义直言，他都不会动摇半分。
玉京心急如焚，面临巨款的赔偿，杨子骞要怎么办？
“这份质量检验报告不可能是假的，报告上说水泥有问题，就一定有问题。”
杨子骞也坚持。
白东海急了，朝他拍桌子。
“杨子骞，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白东海砸自己招牌，滥竽充数么？我们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白东海的人品你不是不知道，坑谁也不可能坑自己人。”
“自己人？”
杨子骞嘴角挂着微笑，白玉京看到他这样，别说心了，就是脚底都凉了，她对杨子骞太了解，这笑容是什么意思，她最清楚。
如果这么多的赔偿款压在他一个人的头上，那他也必定不可能独自挨打。
滥竽充数这种事，白东海曾经不是没干过，低价买入那些偷来的物料，再转手卖出去，就连玉京都通过他买过不少这样的东西，这叫杨子骞怎么能完全相信他。
现在每个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谁都不允许对方去拨弄自己的，恨不得一碰就炸。
“大家先别自乱阵脚，这件事你们不觉得很蹊跷么？”
白玉京质疑道。
“七叔、白叔的人品我们都知道，杨老师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也清楚。我觉得咱们在这无端猜测，不如立刻去现场，看看质监部门抽查的到底是什么地方，想要洗刷冤情，咱们也要采集样本去送检，而且我这有详细的记录，一查就知道是哪批货，咱们再顺藤摸瓜，看看同一批水泥都销售给哪些客户，有没有问题。”
表面安慰住大家，可玉京心里一直很不安。
等到了现场，她本能的倒抽一口气。
“玉京，这是哪批货？”
杨子骞依旧维持着温润尔雅，可是语气却骗不了人，嗓子都哑了。
“是……”
玉京后背一阵发麻，是封顶的最后一批货。
这批货是龚柏青借调的，她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没有立刻验货过数据，后来还货的时候来不及搞清楚货的质量，又被龚柏青二次借货，还搞混了白东海送来的货。
她气得浑身发抖，抢工期，竟然都被坑成这样。
藿七跟白东海知道以后要去找龚柏青算账，可无凭无据，只有借调货源的单据，这说明不了什么。就算闹到法庭上，他不承认，她们也一点招都没有。
“没用的，龚柏青不可能承认的。”
他们自己清楚没用，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要看证据的，没人会相信他们。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就认命被坑么？”
水泥厂才开起来，摊上这么坑的事，传出去，根本没办法在这行立足。
各人有各人愁的，但玉京却在想龚柏青为什么这么做？
就算之前有些小摩擦，可哪个合作的项目不会有摩擦，出来做事业，这都是正常的，就算龚柏青再怎么跟杨子骞过不去，他也不会拿自己的项目开玩笑。
大冷天，几个人毫无目的的在工地里乱转，一个个全都苦着脸。
杨子骞干脆坐到台阶上，从来不抽烟的人，脚下都堆了一堆烟头，斯斯文文的隽秀脸庞都拧出沧桑感，年轻设计师的意气风发全都没有了，抽吧的跟个老头子一样，好像浑身都提不起力气。
“这个龚柏青就是小人，压根就不应该跟他这种人合作。”
“行了你少说两句，钱不能不赔，口碑也不能挽回……”
“七哥，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得说，这小子特么忒不是人了，先前就因为玉京先帮忙租到吊车，他没租到，这小子就在外边好顿埋汰人，说杨头不仗义，只顾自自己赚钱……”
平时白东海是十分圆滑的，现在被气得恨不得撞墙，粗话连篇。
玉京也恨得牙根直痒，就没这么毁人的。
但是当白东海抱怨的时候，她的思绪竟意外的清明起来……
以前龚柏青还能跟他们面和，就是从这开始，在工地里多次跟他们起争执，就连工人们都听到他明朝暗讽。
“……这么缺德，就该让他连吊车都租不着……”
对啊！
当时那种情况，能租到吊车十分不易，龚柏青说他花了三倍高的价格，就他这么抠，掏钱都跟割他肉一样……
“白叔，他从哪租的吊车？”
“我听说是一个机械厂。”
玉京把白东海叫到角落里，“白叔，你帮我打听打听，到底是谁把吊车租给龚柏青的，还有我们那天的货，是他们组长大半夜送来的，我觉得有问题的就是那批，要不然，他干嘛大半夜来送货。”
玉京悔的肠子都请了，平时过物料都是她的事，当时她要是警惕性高点，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多损失了。
短短几天，几个人眼睛都熬红了，谁都睡不着觉。
当玉京知道租给龚柏青吊车的是哪个单位，她就全明白了。
这是冲着她来的。
这一天，是玉京除了来办休学，第一次出现在一中。
“小薇姐，我跟你说，我真的听到我哥跟我爸打电话，说了要买车的事，要是他买车的话，那过年咱们就能叫我哥开车带我们出去玩啦！”
秦艺菲好了伤疤忘了疼，再听说这件事以后，秦白夜说她的事，早被她忘在脑后了。
现在光顾着高兴，一点烦恼都没了，恨不得寒假立刻能到来，她好坐他哥的小汽车出门溜达去。
“那不好吧，我总是麻烦你们，上回的事，还让秦大哥那么不高兴，我就不去了。”
卢小薇摇着手推诿着。
秦艺菲立刻抓住她的手：“哎呀，小薇姐！”
“祸是我闯的，我哥就算生气也是因为我，跟你有什么关系，自始至终你才是受害者。小薇姐你就是太善良了。你看看那个丑八怪，多不要脸，成天缠着我哥，我还以为她真跟我哥解除婚约了，谁知道她看我哥赚钱了，就处心积虑的让我哥帮她赚钱，你说她怎么这么有心机呢？”
“艺菲，你别这么说，玉京多努力，大家都有目共睹，秦大哥也那么赞赏她……”
白玉京听到这段对话时，着实不忍心了一把，她都有些感动了，竟然被别人在背后美化成这样，如果不是知道她到底是什么鬼，她都要倒戈了。
“好久不见。”
正在谈论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秦艺菲憋着嘴瞪着白玉京，而卢小薇明显晃了一下，但也只是一小下。
“玉京，你怎么来了，是要回来念书了么？”
卢小薇有些期待的对玉京说。
“念书？从现在来看，恐怕够呛了。”
秦艺菲仰着的下巴都快扎到玉京了：“那你来干嘛？”
“放心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所以我没打算请你，我是来找她喝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