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走在路上还想笑。
为了能保证这幅十六岁身体的身心健康,某人洗完澡还真跑隔壁敲门去了。
回来以后脸贼臭,只给玉京丢下一句“睡觉。”然后就靠在床头,跟个老猴子似地,闷闷不乐的看书。
看来平时好吃好喝没白供着他,关键时候可见着作用了,他来了玉京算看着亲人了,这一身的疲惫、戒备、甚至是焦躁,哪怕洗完澡都浑身紧梆梆的。
可是在他来以后,她竟在吃的满嘴竟油,嘴里还叼着奶茶吸管时就汇周公去了。
谁知道炕睡习惯了,睡觉不打滚都不正常,一米多宽的小床根本不够她施展的。
这一宿大胡子就跟她老妈子似地,一会儿跑出去警告一下隔壁小青年动作幅度小点,一会儿回来还得把睡死在地上的死丫崽子抱上床。
枕头边的那本书,来来回回打开合上,最后也只能孤零零的一本书占了一张床,而它的主人则舍床坐椅子,紧靠另一张床边,兢兢业业的。
还好床靠墙,不然他一个人还忙不过来呢。
玉京醒的时候,脚丫子在墙上,脑袋底下暖呼呼的,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一半是陌生的天花板,另一半是熟悉的茂密胡须。
大眼瞪小眼之后,要不是这位大哥腿麻了,他真想掐死白玉京。
就连现在,大胡子的脸都又黑又臭。
把人折腾一宿,玉京还没心没肺的笑,这让一大早去送早点的大学生脸跟挂了霜似地。
可想而知,一大早屁颠屁颠去给人家送早点,结果一开门,屋里多了个只穿跨栏背心的老爷们。
那伟岸的身高、那散发着荷尔蒙的腱子肉、那看到他分分钟变脸的犀利眼神,都让秦白夜的脸色比菜田里清一水儿的颜色都精彩。
绿汪汪滴!还是下完霜的……
除了银行里替他办理业务的小姑娘总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白玉京根本没瞅他。
秦白夜拽着包带,心里堵得跟塞了颗大石头,觉得自己就跟个笑话一样。
“玉京,你……”
“嗯?”
“没什么。你在这吃,我去窗口排队。”
“好。”
秦白夜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白玉京,两个腮帮子吃得鼓鼓的,跟那个男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可她手里的早餐不是他送的,他买的豆腐脑被玉京直接给了那个男人吃。
“大林哥,你觉得这个汉堡的味道怎么样?”
“凑合,没你店里的好吃。”
玉京一想到她那火遍金元的奶茶店,这就要卖出去了,心里甭提多难受了。
大胡子放下汉堡:“不好吃,我出去再买点别的。”
他转身出去买了份鸡蛋灌饼,陌生的味道,终于让玉京不堵心了,大学附近的东西真是又好吃又便宜。
她的学生时代印象一直停留在小学和初中,那个时候她每天欺负欺负同学,书念得太轻松,大家都是小屁孩,活的那叫一个天真烂漫,但什么都不懂。
而高中不用念都知道,课业重压力大,所以她一点不憧憬。
但大学不一样,学生时代所有的美好,好像都发生在这里,每个人在这里蜕变,收获之多一生用之不尽。
说实在的,她特别羡慕现在的秦白夜,父母年富力壮,衣食无忧,学的是自己喜欢的专业,还能自己赚钱,这是让多少人羡慕的人生。
但是……
那是她以前羡慕的,自从认识了大胡子,那些古朴的家具在他的手里摇身一变,那些接地气的日子里……
他好像把她从急功近利拉回到自己的位置,但又在鼓励她一步一个脚印,帮她从泥淖中走出来。
她真想问问他,他的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
没错,玉京早就肯定,这人的文化水平不可能低,只是他刻意不显山露水。
但她也知道,问了也白问,他肯定不会说的。
秦白夜帮白玉京办完手续,十几万连本带利交到她手上,本来秦白夜请了一天假,想送玉京回金元,可玉京却道完谢一口回绝了他,直接跟大胡子登上火车。
硬座人太多,大胡子上了车,压根没带玉京往里边走,转身去了卧铺车厢,跟列车员补了余额,就找了处没人的地方躺了下来。
装钱的包当枕头,大胡子把书往脸上一盖。
“我靠,没看出来,大林哥你还是先上车后补票的主。”
“胆儿肥了是吧?带你到这来还不是为了安全。我要睡觉,你给我盯着点,车上扒手不少,钱丢了我可不管。”
玉京美滋滋的躺在对面的一层卧铺上,脚丫子一翘,翻了个身看对面眯着的人。
“得了吧,你要是那么狠心,就不能大半夜放心不下,来北京找我了,还说我事儿精呢!”
大胡子揣在胸口的手下,感受那小本本硬硬的手感,都没有心脏快被气骤停来得硬整,真想给她一脚。
干脆翻了个身,不理她。
“大林哥,你睡了么?”
“这么快就睡着了?”
也是,昨儿他连夜赶到北京,护着她安安生生睡了一宿,现在换她守着他了,蹑手蹑脚把自己那床被子盖在大胡子身上,才又躺下。
火车每走几秒,就会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车厢里有点冷,玉京身上盖着自己的羽绒服,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纵使带着十几万现金,她也一点不紧张。
这种感觉很特别,也很踏实。
“谢谢你,大林哥。”
揣在胸口的手动了一下,本子下的嘴角翘了起来。
“啤酒、火腿肠、矿泉水嘞!”
玉京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
她是被火车上推车叫卖的声音吵醒的,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盖着被子,本想给对面没盖被的人盖回去,可坐起来才发现,躺那的人根本不是他。
“大林哥!”
她嗖的掀开被从床上坐了起来,突然一件衣服从上蒙住她脑袋,吓得玉京一机灵,几把扯下来,看到熟悉的衣服,闻到熟悉的味道,才松了口气。
“醒了?”
大胡子从上铺探下头,然后长腿一迈,跟着跳了下来。
“过去点。”
玉京吓得出了一身汗。
往窗口方向挪了挪屁股,抹了把脸。
“能耐,怎么?怕我卷钱跑了?”
这个关头,她能不怕么?
但她好想不是怕钱没了。
看她吓得不轻,大胡子也不闹她了,把包往她怀里一放:“这呢,什么都没丢,你的东西都不会丢。”
他从昨晚就犹豫着,现在终于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递给玉京。
玉京意外的接过一张存折,她打开看到那一串零,嗖的把存折合上,像做贼一样扯开大胡子的衣服里怀,把存折塞了进去,然后还扯住他衣领,跟他是黄花大闺女一样怕被人看了春光。
大胡子看她这一连串紧张兮兮的动作,笑了起来。
玉京像跟发了笔横财一样,生怕街坊四邻知道的小媳妇,只敢用口型询问他:“哪来的?”
大胡子轻轻把玉京的小手拉了下来,跟她并排背靠在车厢壁上,为了让她安心,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把罗汉床卖了。”
玉京惊讶的指着他。
“你,你是说那个竣工那天,要买罗汉床的那个?他不是才出价三万么,这怎么这么多钱?”
大胡子点点头。
“细节的事,下车再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现在你的店不用卖了,七叔的也不用,所以你以后回店里,还是能随时吃到轰炸鸡排,喝到奶茶。”
玉京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好,存折上是整整五十万啊,五十万!
等下了车,玉京都觉得不真实,搂了搂衣服,呆呵呵的跟着大胡子去到银行,把现金存进银行。
回到店里,店铺外那张让她每次看到都心里难受的白纸,真的已经不见了。
“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大胡子坐在奶茶店里,小黄立刻掏出那个独属于他的咖啡壶,给他泡了杯咖啡。
接受不了的岂止是玉京,大胡子也没办法接受。
不管什么时候,他喜欢的咖啡,只要进了心仪奶茶店,他就能喝到。
他爱吃的盐焗鸡、鹅肝,也只能在她家的厨房才能吃到。
他爱喝的酒,他以为后半生,都没办法喝到,却被这个小丫头天天酿来给他喝。
本打算秋天就换个地方,谁曾想,他竟离不开这里了。
“我昨天从奶茶店走之后,就去找那个收藏家……”
“大兄弟,你不了解收藏圈的行情,就算这张床是嘉庆年间的,也不值几十万啊。”
那收藏家一听到他开的价,笑容很是轻蔑。
大胡子淡定不惊的说:“国内的行情我的确不知道,但三年前,在家世比拍卖行,一个德国藏家出售的罗汉床,跟这个几乎一模一样,也是嘉庆年间的,这件是紫檀的,而成交的那件是鸡翅木的,价格40万欧元。”
眼看着收藏家眼睛大了一圈,大胡子接着说:
“原本我是不打算出手的,但最近急需钱,才卖出这个价格,既然您不想收,那我去别人那看看。”
他起身就要走,这下换收藏家不淡定了。
“大兄弟,别急着走,东西我要了……”
一番博弈下来,他火速拿着存折直接去找的玉京。
他本可以告诉玉京的,但他选择什么都没说。
而是等到了秦白夜把现金都兑换出来。
“我天哪,你竟然坑了我这么多钱。”
“狼心狗肺的玩意,值不值要看放在谁手里,隔你手里就是一文不值。”
玉京根本没计较这些,她当然知道,没他那鬼斧神工的手艺,那些家具,就是一堆破木柴了。
“不管怎么说,大林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