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父,何出此言?”嬴政压下心中的惊骇,问道。
吕不韦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老臣那日带了一个府内的医官同去蒙府,医官为老将军看了看病情,又查看了药方,结果恐怕……恐怕蒙老将军时日无多啊,可惜大秦将要失去一个支柱。”
嬴政刚要问,大秦失去了这个支柱,吕不韦是感觉到伤心,还是高兴。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果还这样试探,一旦将吕不韦弄急了,终归不好收场。
“蒙老将军与寡人单独聊了几句,说他不能再上战场了,想要卸甲,寡人同意了,仲父意下如何?”嬴政看了看吕不韦的眼睛,问道。
嬴政看出吕不韦并不知晓蒙骜所托之事,心便放了下来,于是换了个问题,所以说的是“卸甲”,而并非“交权”。
“蒙老将军戎马一生,屡立战功,为大秦开拓了近三分的疆土。是继白起之后大秦不可或缺的国之栋梁,就此退隐,对大秦的损失,实在是难以估量。”吕不韦声情并茂,看样子,是真的觉得惋惜。
嬴政点点头,表示赞同。
吕不韦接着说道:“怎奈岁月不饶人,蒙老将军提出卸甲,到也是人之常情,即使不准其卸甲,再盼着蒙老将军披挂上阵,攻城略地,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其实蒙老将军也并非后继无人。”嬴政说道,“寡人想让蒙武子承父业,仲父觉得怎么样。”
“老臣也正有此意。”吕不韦说道,“子承父业,天经地义,何况,蒙武将军也并非范范无能之辈。”
嬴政笑了笑说道:“原来仲父也早有此打算。”
“早做打算是有必要的,若老臣估计得没错的话,一旦蒙骜病故,可能会有战事生起。”吕不韦说道。
“仲父的说的在理,一旦朝中大将病故,敌国便会趁此而出兵发难,要么示威,要么真刀真枪地收复失地。”嬴政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吕不韦点了点头:“不错,特别是韩、魏两国。多年来,在蒙老将军手上失去的城池、土地无数,他们岂肯甘心。”
“那就更需要蒙武来独挡一面了。”嬴政说道。
“王上所言极是。”吕不韦点头说道。
见吕不韦对蒙家的事情表了态,嬴政这才松了口气。
毕竟在蒙家所计划的事情,吕不韦的态度是关键,若是吕不韦反对,这事十有**是不成的。
第一个目的达成,嬴政心中暗喜,转而问道:“对了,前几日寡人说的要事,仲父可还记得?”
“哦?”吕不韦想了想,问道,“可是王上提起的,‘九鼎’一事?”
“呵呵,正是。”嬴政说道,“寡人此次隐秘而来,还有个原因,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华夏九鼎’。”
“九鼎乃是王上的九鼎,王上想何时看,就何时看。”吕不韦毅然说道,“只是此事不可为外人所知,老臣即刻去安排一下,请王上稍候片刻。”
说完,吕不韦拱手走出门外。
看样子,吕不韦对九鼎之事颇是认真。
嬴政一个人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心中充满好奇:传说中的九鼎究竟是什么样子,它们对于整个华夏来讲,真的那么重要吗,不知道吕不韦会将九鼎安放在什么地方。
嬴政正在想象着九鼎的样子,吕不韦便轻步走进屋内,看来一切安排妥当,颇为迅捷。
“九鼎被老臣安放在藏宝阁内,闲杂人等均已回避,请王上随老臣一同前往。”吕不韦拱手说道。
“那就有烦仲父了。仲父的藏宝阁,寡人还未曾去过,想必都是稀世珍宝吧。”嬴政笑着调侃道。
“王上取笑老臣了,都是些古玩字画,不值一提。”吕不韦做了请的动作,便陪同嬴政一起往出走。
门口候着两个人,嬴政认得,一个叫吕文,一个叫吕武。名字都是吕不韦起的,是吕不韦非常知近的人,相当于吕不韦的干儿子,只不过吕不韦是嬴政的仲父,自然他不能再收其他人做干儿子,所以两人并没有名份,名义上是吕府的管家。
两人向嬴政施礼,嬴政也向他们点点头。
吕文、吕武在前面引路,嬴政与吕不韦在后面跟着。
三更也要跟着,嬴政让他在原地等候,毕竟随便进入别人家的藏宝阁,总是不太好,何况这里还是相府。
一路上没见到什么人,四个人穿过一小片园林,又来到一个湖边。藏宝阁就建在湖边,颇具规格。
湖边不仅景色优美,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将藏宝阁建在水边,一旦失火,可以抢救的及时。
藏宝阁的形状,更像是二层的塔楼。门前,四周,包括二层的廊道和屋顶,都有人守护,其中不乏高手。
见吕不韦前来,侍卫们纷纷将大门让开,首领上前问了礼之后,便将大门打了开来。
吕不韦命侍卫首领原地等候,不得入内,然后带领嬴政等人进了藏宝阁。
门内正对着的是一个石头做的屏风,一人多高,是几块石板对接拼成的,上面雕刻着一些花纹,衔接处打磨的非常细致。看的出,这是不想让人从门外一眼就能看到屋内的景象。
拐过了屏风,眼前豁然开朗。
每面墙上基本都挂着,或是摆着书简,绸缎,绵帛。大多数已经颜色泛黄,甚至断裂、破损了。
书简多是诗词歌赋,而绸缎、绵薄则大多是书画。
想必这些都是名人大家的手迹,似乎什么年代都有,极具有收藏价值。
吕不韦一声不吭地一直向前走,似乎不想向嬴政介绍什么,嬴政也并不关心这些,他的心思都在九鼎上,于是也不多问。
穿过了大厅,进入了廊道,两侧有几间屋子,但门都上了锁。门都是石门,锁也是铸铁打造的子母锁。不用问,吕不韦的家底都放在这几间屋子里,是名副其实的小金库。
廊道的尽头,是一间密室。吕不韦打开门锁,率先进去,点燃了照明用的油灯。
见密室有了光亮,嬴政这才跟着进了密室。
吕文,吕武并没有进去,而是守在外面。
密室里面光线很弱,但也看得清楚,与其说这是间密室,到不如说这更像是一间书房。
密室正中放着一套桌椅,样子很是考究。两侧还摆放着书架,放着不少的书简,后面还有个能够休息的木榻。但嬴政明白,这些不过是装装样子,密室之中应该还有密室。
果然,吕不韦用钥匙打开了书桌下面的抽屉,从中找出一把类似扳手形状的铁制的东西。
又见他来到木榻旁边,掀起草席,抽出了一块木板,又用他拿出的那个“扳手”,斜着插进了一个凹槽里,向上一掰,又用力拧了半圈。
咔,咔,吱吱吱……
密室最里面的地面上,一块石板被打开了,露出了一个密道。
“王上,就是这里了,随老臣进去吧。”吕不韦手里拿着一盏油灯,率先走了下去,指引道路。
嬴政深吸一口气,跟在后面进了地道。
一股凉风袭面,嬴政打了个小冷颤,心绪也颇为复杂。
任何人第一次进入一个自己不了解的陌生而且复杂的环境里面,心里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一些恐惧,何况他又是一国的君主,警惕性本来就高于常人。再说,领他进来的还是吕不韦,如果吕不韦心怀叵测,他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心中忌惮之余不禁又有些后悔。
但作为一个年青人,那种求知欲和好奇心又是刻在骨子里的。即将要见到传说中的九鼎,又让他充满了期待,不禁脚步也加快了些。
嬴政正左思右想着,只听吕不韦说道:“王上,咱们到了。”
嬴政抬头看去,光线很弱,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个大鼎端端正正地放在前方不远的地方,顿时觉得心潮澎湃,心中还有些许紧张。
吕不韦让嬴政暂时不要动,而他绕着密室走了一圈,依次点燃了密室照明用的油灯,顺便也检查了一下,看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回到原地之后,这才领着嬴政向九个鼎走去。
光线亮了许多,但也只能看见前面的几个大鼎,后面的被挡住了。
只见前面的几个鼎,形状均不一样,鼎身有圆有方,再看鼎足也是如此。每口鼎的高矮与大小也各不相同,高的比人还高出两个头,矮的比成年人矮上一个头。
每个鼎的颜色也不一样,有灰的,银中带灰的,铜绿色的,灰绿色的,各不相同。
嬴政走到最近的一个鼎前,仔细观察。
这口鼎呈灰色,还有些许泛白,鼎身是圆的,三个足也是圆的,足短,鼎身比较深。上面有两个鼎耳,也是圆弧形的。鼎身和鼎足的外侧比较光滑,还雕刻着各种各样的条纹,像是奇奇怪怪的文字一般,有些地方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
嬴政用手抚摸着鼎身上的条纹,眼睛也仔细观察着那些图案和符号,心中甚是好奇,但却想不明白其代表的是什么。
横向移了几步,嬴政又来到另一口鼎的旁边,这口鼎是青绿色的,好像是由青铜所铸,鼎身是方的,鼎足却是圆的,鼎耳也是圆弧形的,外侧也刻着条纹和图案,与第一个鼎上的符号,有些类似,但大概看的出排列的顺序截然不同。
吕不韦只是在旁边看着,并未打扰嬴政。
嬴政又看了第三个,第四个……
半个时辰的时间,嬴政才逐个的将九鼎观察完了一遍。
每个鼎的鼎身,鼎足,鼎耳,或方,或圆,但组合方式不同,没有雷同。
每个鼎的外侧刻有符号,图案,稀奇古怪,排列顺序也各不相同。
每个鼎的颜色也不相同,但不知是制鼎用的材质不同的原因,还是工艺方法的原因,亦或是年代不同的原因。
这些是嬴政观察完了九个大鼎,心中得出的最初的印象。
“仲父。”嬴政走向吕不韦,“此九鼎果真不同寻常,不知仲父有何看法?”
吕不韦俯首,很郑重地说道:“回王上,老夫认为,此九鼎为天物,恐怕并非出自世俗凡人之手。”
嬴政顿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