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是真的累着了,床第之间头一次在婉宁之前睡去。
昏黄的烛光透过帐幔,婉宁伸手一寸寸描摹着他的眉眼,精致的容貌因憔悴毁去五分,她却仍是满心欢喜。不知何时开始,这个男人已经占据了她所有的心房,在这片异时空中,他便是自己最大的牵绊。
感谢老天,让他完完整整地从那场灾难中回来了。
已经十二月中旬,康熙大方地批了两儿子大假,准他们年后再行办差。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康熙五十七年会这般平平稳稳过去的时候,一封战报再次打破了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局面。
镇西将军普奇出兵西藏,其手下额伦特率三万人马与大策凌墩多布狭路相逢,三万大军全数葬送在草原上。
普奇的其他部下亦是伤亡惨重,现已退回四川。
简直奇耻大辱。
老十哪还肯安心休假,得了消息便直奔乾清宫,来得很巧,除了他九哥,所有没被圈的阿哥全到齐了。四阿哥见到他便拧眉,十四悄悄往他这边挪了挪。
“儿臣拜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抬手:“起来吧,不是让你休假么?”
“普奇将军都败战了,儿子哪还坐得住,皇阿玛和诸位兄弟是在商议此事么?议到哪儿了,派谁出兵?”
十三道:“太子,策妄阿拉布坦递上了请和书。”
老十一愣:“怎么可能?”
策妄阿拉布坦野心勃勃,此次一举拿下拉萨又击退普奇,脑子抽了都不可能这时候求和。
“太子你别听十三哥的,那是请和书吗?根本就是挑衅,不要脸的居然想跟咱们大清分庭而治,以拉萨为线的地盘全要割让,啊呸,赢一场尾巴都翘天上去了。真当咱们大清没人呢。”十四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干脆利落地地冲康熙跪下去:“皇阿玛,儿臣请战,不把他打得滚回漠西老家,儿子誓不还朝。”
康熙心中大慰,正要应下却听四阿哥道:“皇阿玛,拉藏汗本就有异心,之前附属大清只是情势所迫,背地跟沙俄动作频频,这样的附属国不要也罢,何必为了它跟漠西斗得你死我活?儿子觉得的确可以和谈。”
“啊呸,四哥你有点骨气行不行?”十四气愤不已,这般懦弱的人怎么会是他的亲兄弟?
四阿哥的脸黑沉如水,看向十四的目光亦充满了戾气:“十四弟慎言,我也是为了大清着想。今年一场地震,一场水灾再加一场大战,再强的国也经不住这般消耗。”
三阿哥跟着帮腔:“是啊,战争最是劳民伤财,这要是为咱自己打的就算了,为了拉萨,那说不过去啊。”
“三哥读了那么多书,怎还是如此目光短浅?”七阿哥鄙视地扫了他一眼:“唇亡齿寒,拉萨附属大清,眼睁睁瞧着策妄阿拉布坦在我大清的附属国上建立卫藏统治,三哥就不怕蒙古其他部落跟着倒戈么?”
三阿哥梗着脖子:“那又怎样?再乱不都是他们蒙古的事儿么?而且,螳螂捕蝉,皇雀在后,他们乱起来,于咱们才更有利吧?”
康熙一折子就砸了过去:“蠢货。”
三阿哥一愣,慌忙跪了下去,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康熙瞧着他满眼茫然的模样,简直气得心口疼。
老十“啧”了一声:“三哥怎么净想美事儿。蒙古各部本就三心二意,一个个的有奶便是娘,以前跟着朝庭是被咱们大清的铁骑打怕了,再加上跟中原通商他们有利可图。若是叫策妄阿拉布坦坐大,这帮子人依附过去,整个蒙古连成一片铁板,呵……”
那仗打起来才真是没头了。
他没再说下去,因为太长漠西志气,灭大清威风。反正话说到这里,在坐的都能听得懂,他郑重地跪下:“皇阿玛,儿臣请战。”
五阿哥和七阿哥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四阿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瞧着灰头土脸的同盟三阿哥,再瞧瞧慷慨激昂的几个兄弟,只觉孤立无援。
他看向十七阿哥胤礼,十七却是转开了目光不肯与他对视。皇阿玛明显是主战派,他若明目张胆地跳出来主和,岂不是徒惹皇阿玛不快?
拉的盟友一个太弱,一个太怂,四阿哥没法子,只能转向十三急道:“十三弟,你倒是说句话啊。”
十三歉然地看了他一眼:“皇阿玛,儿臣也觉得战比和好,但儿臣是文臣,这仗怎么打,还是该武将说了算。”
十四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十三这几年脑子是越来越清楚了。
康熙对儿子们的想法大概都有了数,心里颇觉安慰,虽然有那么几个不成器,但大部份还是铁骨峥峥的,没堕了他们先祖的威名,他大手一挥:“此事容后再议,朕乏了,你们先出去吧,太子留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