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原来陈一墨是收养的!”
“是啊,她养母和弟弟看起来好可怜。”
“想不到陈一墨是这么冷血的人。”
“对啊,表面看起来就冷冷清清的,以为她只是高冷,没想到是真冷血。”
“这样的养女,也太没良心了吧?自己弟弟治病的钱还要拿去出国!”
“真虚荣!”
种种都是指责,真的假的,句句难听。
陈一墨倒是不怕的,真相如何,她有嘴,她说得清,反倒是系主任,哪里经过这个阵仗?哪里见过这样撒泼的人?被付英英糊了一裤管眼泪鼻涕却脱身不得,狼狈不已。
“闵老师,还是先弄个能说话的环境吧?”陈一墨冷静地说。且不说她要说清楚这件事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就系主任这狼狈样子,被这么多学生看见也不好啊。
谁不知道要先把场面收拾了啊?可是,付英英坐地撒泼,几个人拉不动,陈一鸣站在门边,谁去关门就开始嚎,已经脑壳痛死了……
不管怎么样,先把学生驱散了吧!
闵真和系里几个负责人就先把围观的学生劝走,至于付英英和陈一鸣,没人对付得了。
陈一墨看了养母一眼,叹了声气,没打算在这里跟她纠缠,请求闵老师和系领导换个地方说话。
“不许去!不能去!这丫头一向会说话!她说的全是假的!全是狡辩!”付英英急红了眼,喊陈一鸣,“鸣宝,抱住姐姐,不让她去!”
这下大家有了防范了,一位老师迅速挡在陈一墨面前,把她保护在身后,自己应付陈一鸣的纠缠,实在是,一群文化人之前没料到这个阵仗,被付英英打得措手不及。
闵真趁这个机会,赶紧把陈一墨带出系办,和另两个系领导一起,到了隔壁办公室。
闵真是陈一墨的辅导员,对陈一墨的了解比其他老师更深,一进去,就请陈一墨坐下,还给她倒了杯水压惊,开口就很安定人心,“陈一墨,我相信你!”
陈一墨捧着水杯,对老师一笑,“闵老师,谢谢。”自古锦上添花易。
闵老师摆摆手,对陈一墨也是对其他系领导说,“作为一名老师,得天下英才而育之是最幸福的事,师生两年,看着你是怎么踏实努力,不骄不躁走过来的,你的人品,我相信。”
系领导问她,“陈一墨,你是陈家的养女?”
陈一墨点头,“是。”她把当年被收养的经历说了一遍,然后说到老头儿。
“还记得大一第一个学期,我设计桃花小屋获奖,老师们问我师从何处,我没说。”陈一墨顿了顿,“我师父叫易南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手艺人,住在我们镇沿河那条街的街尾,养了只大黑狗,无儿无女,一生孤独,晚年就得了我这么个弟子……”
陈一墨眼眶渐渐湿润,说起老头儿,还是这么几个词:养了只大黑狗,无儿无女,一生孤独。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十几年的光阴在陈一墨低婉的声音缓缓流淌出来,老师们听着,连心都跟着沉寂了。
整个办公室除了陈一墨娓娓道来的声音,再无其它动静,几位老师连茶都忘了喝。
夏日,小院,穿白汗衫的老头儿,锉刀铿嗤,枇杷满地。宛若剥开一颗夏日里的枇杷,酸甜清凉。
陈一墨并没有放大付英英的刻薄,成长中那些难过的事早被岁月温暖填满,但听者不是傻瓜,如果她在陈家过得好,怎么会被她口中的老头儿养大,连上学都要老头儿买她的时间?她在陈家命运如何可想而知!时代虽然在进步,但很多人心里重男轻女思想根深蒂固,女孩就是早点出去工作赚钱养家养弟弟的,何况陈一墨还只是个养女!
一直到她她轻描淡写说完她的点彩创意被养母和弟弟盗取,她的故事才停止下来。
办公室里依然静寂一片,夏日枇杷的酸甜余味未散。
不知哪位老师碰到了被子,哗啦一声,惊动了这宁静。
副主任叹了一声,问她,“陈一墨,你恨你养母吗?”
陈一墨摇头,“至少,这么多年我没去想这个问题。时间对我来说太珍贵,我要努力念书,要努力学艺,要努力长大,要努力做一个有本事的人,给师父养老,不给师父丢脸,没有时间去恨。”
她微微沉吟,又道,“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心里对养母始终存了一份感激的,没有她把我带到陈家来,我就遇不到这么好的师父。”
系副书记年纪大点,看着她,目光慈和,“易南生,我早该想到你是他的徒弟。高人,隐姓埋名,哎……”
陈一墨一愣,“书记,您认识他?”
“谈不上。”副书记的样子看起来还挺遗憾,“年轻的时候听说过他的名字,远远看过一眼,那时候他也年轻,但比我大些,听说手艺超群,坊间关于他的传说很多,后来想要拜访他,他却莫名其妙归隐了,再后来,随着陆安平和林雪慈声名鹊起,他渐渐就被人遗忘了。”
听到这俩名字,陈一墨抿嘴不语了。
其他老师面色也微样,连副书记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咳咳两声,掩饰过去,对闵真道,“闵老师,情况我们都了解了,我们也相信陈一墨,但现在情况还有点复杂,这些往事不知道陈一墨有没有证据,你帮着收集一下,有备无患。”
“是。”闵真应道。
“那先这样,你带着陈一墨先回去,我们再商量下。”副书记又道。
“好。”闵真对陈一墨道,“走吧,陈一墨。”
走出办公室,隔壁系办已经没有了动静,有知青的老师说,是叫了保安来,把人弄走了,老师还说,“不得了,从办公室离开,到教学楼外面,往台阶上一坐,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外系的都被吸引围观了。”
“现在呢?”闵真问。
“不知道,给安置起来了吧?主任都不敢放她出去乱说了。”
闵真怕陈一墨忧心,安慰她,“没事,有老师呢,老师给你做主。”
陈一墨点点头,她本来也没怕,“对了,闵老师,要说证据,原来是有的,后来……”
“什么证据?在哪?”
陈一墨无奈,“我师父原来每次给我养母钱的时候,都会让写个收条,而且写明是买我的时间让我去上学的费用,但是,后来发生火灾,很可能这些收条都被烧了。”
闵真还是安慰她,“没关系,烧了我们也能从别的地方取证,放心吧,这世界不是谁声音大谁会哭就有理的,公道自在人心,你们河坊街还有那么多邻居呢!难道个个都不讲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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