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蔡有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侯爷,我等过得好苦啊!”
能让一个七尺男儿说出这种话,杨晨已然看出了这件事的错综复杂,但他是杨晨,最不怕的便是复杂!
“起来说话,堂堂男子汉跪天跪地跪君父,除此之外,便再无人值得你双膝跪地。”
杨晨的嗓门并不算高,说话时不疾不徐,但却让蔡有谋觉得不可违悖。
待蔡有谋站起身后,杨晨又道:“此事我杨晨管定了,你只需告诉我事情的原委便可,而且你大可以放心,不管对谁,我都不会提起你蔡有谋的名字。”
听杨晨信誓旦旦说会管这事,蔡有谋先是一阵激动,随后忙解释道:“侯爷错怪小人了,小人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若真能以小人一人之命,替众袍泽讨个公道,我蔡有谋就算万死又有何妨!”
说完这话,蔡有谋又深吸一口气,一改先前的模样,中气十足的道:“侯爷想必知道,我大唐各州县皆常备义仓,义仓之粮乃是取自当地去年的税收。
军粮则是在战时直接由兵部负责,向各地的粮商采买,所买之粮也大多都是本年产的好粮。
稻米这东西就算你再如何好生保管,终究是放个一年半载便会生黄发黑。
而义仓中的坏粮,则一般都是由当地官员主持,在其实在无法再接着存放时,统一进行销毁。
如此才能腾出足够的空间,存放由各地征收上来的新粮。”
听到这儿,杨晨已然明白了大半。
“所以,这些军粮都是商贾贱价收购各地义仓淘汰下来的旧粮,然后再以次充好送到前线当做给兵士们的给养。”
蔡有谋摇摇头又点点头道:“侯爷只说对了一半,真正受益的并不是那些商贾,他们只不过是给根骨头就摇尾乞怜的狗罢了,真正得益的是这些狗身后的主人们。
是他们视人命如草芥,视我袍泽为猪狗,视我大唐虎贲为儿戏!”
杨晨不禁想起马克思曾说过的那句话,资本有了百分之二十的利润便会因此而活跃起来,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有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冒着绞首的危险。
一想到有人为了从中谋利就干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杨晨头一次觉得大唐未必就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
尤其是,还特么害的他也拉肚子了!
“你可知道他们背后的主人都有谁?”
闻言,蔡有谋一脸愤怒,道:“侯爷既然想听,那蔡某就再多嘴两句,他们是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
听完这些姓氏,杨晨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这六个姓氏均属当世赫赫有名的五姓七宗,除去如今已贵为皇族的陇西李氏,居然无一幸免。
更何况,就算蔡有谋说的话不全是事实,那他也清楚,在当今世上,也只有这些自命不凡的世家大族,才会如此藐视王法,如此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关于这一点,他杨晨可是有过亲身经历。
当初他之所以献出曲辕犁,改良制盐、造纸法,为得就是能让大唐的百姓们过一过连后世低保户都比不上的日子。
可事情总是事与愿违,曲辕犁等属于他的发明创造,均无一幸免,沦为了世家豪族们新的敛财工具。
蔡有谋见杨晨怔在原地,误以为杨晨也畏惧五姓七宗的威名,当即一脸失落。
长亭侯杨晨,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杨晨见他这幅模样,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想到唐检让他来护送他的事情,道:“蔡有谋,唐检之所以会派你来护送本侯,应该是你自己主动请命的吧?
还有,今天这顿饭也应该是你事先吩咐的吧?”
蔡有谋脸色一滞,单膝跪地道:“蔡有谋胆大包天冒犯杨侯,愿以死谢罪,只望长亭侯能为我等做主!”
“呵呵,你就这么笃定本侯会帮你们做主吗,万一本侯也和他们是一丘之貉呢?”
蔡有谋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立时变得惨白无比。
是啊,天下乌鸦一般黑,万一杨晨也和他们是一伙的呢?
见他面如死灰,杨晨不忍心继续调侃,当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老蔡,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这件事虽然棘手,但我杨晨就喜欢有挑战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我虽然管定了,但也得事先告诉你一声,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五姓七宗乃是当世豪门巨阀,无一不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想要扳倒他们,必然需要漫长的时间。
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杨晨突然想起五姓七宗的真正毁灭,是因为唐末时期的黄巢之乱,于是又补充道:“更有可能,你我二人都无法活着看到这一切,届时你会觉得后悔吗?”
蔡有谋平视着杨晨,脸上满是坚毅。
“虽九死其犹未悔。”
……
回到船舱后,杨晨就吩咐马汉拿来笔墨纸砚,将纸铺平后,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七个大字。
“大唐苦门阀久矣!”
这是杨晨来到大唐这么久,第一次写奏章,所以他只能学着后世写作文般,将自己的这番经历一五一十的写在纸上。
也不知是不是受穿越的影响,在后世写一百个字都费劲的杨晨,今天居然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
从这件事引申出的门阀陈弊更是足足花了两张纸的篇幅侧重写明,但通篇下来,杨晨除了告状就是告状。
尽管他心里已经想到了不少好的方法,但在奏折上却是只字未提。
因为杨晨只想拱火,只想让李世民感到愤怒,而且是在没有任何解决办法的情况下盛怒,只有这样,李世民才能对这些世家门阀生出足够的恨!
写完这篇更像是作文的奏章后,章闻道突然走了进来,见杨晨正将折好的宣纸塞进信封,便问:“杨侯这是在写家书吗?”
杨晨不想解释太多,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是啊”。
见章闻道容光焕发脚步沉着有力,丝毫不像是拉肚子的样子。
杨晨上下打量他一番,忍不住道:“那啥,章贤弟,你没去拉稀吗?”
章闻道先是一愣,然后一脸懵逼的点点头。
现在都流行这样打招呼了吗?
杨晨眼前一亮,这么牛逼?
“不对啊,你是不是中午的时候没吃饭?”
章闻道又点点头,道:“是啊,昨天听闻翠花三位前辈修道已至辟谷境,闻道便也想试试这辟谷到底感觉如何。”
杨晨嘴角一抽,跟机器人学辟谷,也不知道你行不行。
“那感觉如何?”
“饿。”
“......”
杨晨不怀好意道:“我们杨家有一道家传菜谱,叫做烤鱼,章贤弟只需回答我一个专业上的问题,我便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章闻道听说过杨晨的厨艺,便道:“侯爷直说便是,闻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五姓七宗的祖坟都在哪儿,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