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午的时间内,杨晨在公输月以及那十个墨家子弟的帮助下,对冶炼厂的地基进行了一次重新的设计以及施工指导。
由于大唐目前的冶炼水平低下,所生产出的钢筋根本达不到后世的强度,而且也不能防锈,所以杨晨决定效仿后世那些无良的开放商,用韧度好的竹子代替钢筋。
虽说用竹子来浇铸混凝土听上去有些豆腐渣的感觉,但冶炼厂毕竟不是后世那种动不动就几十层的高楼大厦,最多五米高的建筑就算用竹子代替钢筋,也应该不至于发生坍塌。
更何况,这法子还是公输月教的。
当然了,竹子并不光光是韧度高就行,还要将选好的竹子在桐油中浸泡一段时间,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竹子与水泥直接接触后,发生脆化现象。
只是这样一来,冶炼厂建成的时间必将会再向后延长一月,杨晨虽有心想要将这一时间缩短,但短时间内也是无计可施。
既然这样,那就不如先趁这段时间将属于冶炼厂的工人兵分两路。
一路继续加固河堤、夯实地基,另一路则着手搭建水泥厂以及砖窑。
这样一来,并州日后的基础建设便可以不必从长安采购水泥等物,到时候不仅可以做到自产自足,多余的产能还可以卖给当地的百姓。
如此一来,也算是一举两得。
有了墨家子弟这等专业人士介入之后,王朝这个啥也不懂的门外汉自然就再次当起了杨晨的跟班。
但杨晨觉得王朝如今是个歪嘴,实在有碍观瞻,所以就将刚才的想法告诉他,然后打发他去负责冶炼厂职工的分工调动。
不得不说,王朝虽然在专业知识上与墨家弟子有着云泥之别,但当起人事来,王朝却好像天生是把好手。
王朝只是绕着场子走了一圈,便在众多的冶炼厂职工内挑选出了一部分看似精明强干的,担任杨晨之前所说的生产小组组长。
将杨晨所下达的命令说给这些小组长听后,王朝便当起了甩手掌柜,找了个太阳不算晒的地方,眯着眼睛开始打盹。
让杨晨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王朝这个法子居然他娘的奇迹般的还挺管用。
将近一千号人很快便在那些小组组长的协同下,自发分成两批,一批人接着夯实地基,另一批人则开始整理河滩加固河堤。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转眼就到了杨晨所规定的下工时间,见此时天色尚亮,日头还未完全沉入西海,公输月忍不住问道:“才珍贵时辰你就让他们收工?”
在后世时,杨晨就是资本主义剥削的受害者,所以自己在当了老板后,自然不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不过,杨晨也知道,自己这套先进的管理理念肯定会受到大唐土著们的非议,所以他专门为此准备了一套说辞。
“你看他们,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白天他们在我这儿上工,而他们的妻儿则在家中务农。
这样一来,家里就肯定没人准备晚饭,所以我让他们早些回去,一来他们也好回家替妻儿做饭,二来也好让他们得到充足的休息。
只有休息好了,第二天,他们干起活来才会更加有力,要是只顾着眼前利益,将他们榨干,实则乃是涸泽而渔之举。
久了之后,人心便会散了,人心散了,他们干起活来,可就不会再那么卖力了。”
杨晨这番话虽有诡辩的嫌疑,但细细想来,好像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不过......
“男子怎可随意进厨房?”
杨晨刚想教育教育她腐朽的封建思想,就见不远处王朝直接抬来一箩筐的铜钱,然后开始招呼工人发工钱。
公输月也看见了,瞬间将刚才的问题抛之脑后。
“你这会儿就将他们今日的酬劳发下去,就不担心他们今日拿了钱,明日便不再来了?”
公输月接二连三不耻下问,杨晨表示很受用。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还是刚才那句话,他们大部分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半边天,他们之所以来替我打工,就是想靠自己的双手挣钱。”
公输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不知不觉发现眼前的杨晨,竟和以往有一点点不一样了,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杨晨自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而是看着远处继续说道:
“这些钱呢,对于我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对于他们来说,很有可能就是全家的一顿饱饭,妻子头上的一根发簪,孩童脚下的一双新鞋身上的一件新衣,更有可能是一家人活下去的希望,当然,这些你并不能感同身受,因为你是公输家的大小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自然不了解咱们这些穷苦百姓的生活。”
公输月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堂堂侯爷还装穷,要不要点脸。
杨晨两世为人,都是从清贫起家,对此感受深刻,当然不奢望公输月能理解这些,只是感慨道:“只有让他们体会到在我这儿上工所切身得来的好处,这样他们才会将我的事当成他们自己的事,才能自觉维护冶炼厂的利益,才能自觉的将自己当成冶炼厂的一员。”
说道这里,杨晨故意顿了顿,转过身来,对少女挑眉笑道:“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很势利?”
公输月哼了一声,说道:“难道不是吗?你们这些侯爷爵爷的,可不就喜欢这样?”
杨晨打了个响指,说道:“没错,如果你活得足够久,站在时代的角度去看,就会发现这是资本的原始积累,别问我什么是资本,说了你也不懂。”
公输月翻了个白眼。
杨晨笑了笑,继续说道:
“当然了,我之所以这么做,还有另一层的考虑,工钱日付,不仅可以省去记冗帐的麻烦,而且还可以让他们及时看见今日所挣工分相对应的酬劳。
有了高低上下之分后,他们才能在互相对比中发现自己的不足,才能在第二天的工作中更加卖力。”
“工分?这又是何物?”
杨晨嘴里的话越听越新鲜,几乎都是没听过的东西。
杨晨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工分是一种报酬计量单位,简单点说就是你今天为我杨晨出了多少力,我便会给你相应的报酬,再通俗点讲,就是我杨晨不养懒人。
冶炼厂的近千名工人内,除了专门记工分的记分员每月有固定的工钱,其余人尽皆以此来获取报酬。
当然了,工分的获取不单单只局限于好好务工,在自己工作完成之后帮助其他工友完成工作任务,也可以向记分员申请工分奖励。
还有很多其他途径,我就不一一赘述了,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找王朝借我编纂的那本并州冶炼厂企业管理理念好好读一读。
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受益匪浅。”
这一番话听下来,公输月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倒不是被杨晨的新鲜论调惊到,而是杨晨说的那番话跟公输班留下的许多理念不谋而合!
简直是匪夷所思!
公输月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明鬼经。
虽然这件事不能断定什么,但是不管如何,杨晨的学识对她而言绝对是受益匪浅的。
或许,他还真有些本事。
公输月轻笑一声,目光落在远处来来往往的工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