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那是因为来使的身份不够高,若是萧太后敢进澶州城来谈判,赵德芳会毫不犹豫将其干掉,就算背负骂名也无所谓。
同样的,他也不会以身犯险。
所以,双方谈判实际上是先拿出各自的条件,由两个副使面对面的唇枪舌剑,试探对方底限,两边的主事人再定夺要不要让步,让多少。
寇准操着酸味实足的腔调说道:“王爷,此次我大宋占优,千万莫让契丹人占了便宜!”
“老寇啊,有些事用不着锱铢必较,关键要看实现什么战略目的,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辽国又想要什么?”
对于老寇这个称呼,寇准有些别扭,还不如叫寇老西来的顺耳,不过眼前的这位,表面人畜无害,实际上却是强大到爆的存在,他根本不敢炸刺。
想想京城那些票号东家,哪个不是豪商巨贾,哪个没有大人物撑腰,结果被吃的渣都不剩;
刚死不久的太宗,用尽了手段,也没能将这位弄死,反而被对方做大;
还有才上位的新皇,很多年前不过是条咸鱼,没有人会想到在其身上押注,结果就只有这位贤王下了重注,而事实证明其眼光毒辣!
这样的人物,他只能将自己的那点脾气藏起来,“以臣的想法,咱们的最终目的是夺回燕云十六州,真正保证北方安宁;而辽国,他们除了想救走被困的精锐,恐怕还想讹诈点钱财,甚至有可能狮子大开口!”
赵德芳摇摇头,身子慵懒的靠在躺椅上,“燕云十六州算什么,咱们的真正目的是吞并辽国,还有西夏;
至于辽国需要什么,他们需要的是一张长期饭票!”
“饭票?”
“没错,就是饭票,有了这张饭票,他们就能随时就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寇准思索了良久,“王爷所说,臣听明白了一些,不过总要有个具体的章程吧?”
“恩,你记录!”
寇准急忙取出纸笔。
“第一,被困的辽军精锐可以走人,但是战马和那些掠夺的物资必须留下;
第二,开放燕云十六州为互市,双方共管;
第三,缔结战略同盟,必要时共击西夏;
第四,辽国每年必须向宋国出售十万斤羊毛和一千支二十年以上的老参……”
“王爷,为何要指定羊毛,我大宋缺马,不如多要一些马匹!”寇准忍不住插嘴道。
赵德芳微微一笑,“前唐统治北方,因何能太平两百年?”
寇准的眼光虽然受时代局限,不懂什么羊吃人,不过他在脑中梳理了一下唐朝针对北方的一些做法,由于北方为了养羊剪羊毛,放弃了游牧,放弃了武力,所以才变得相对太平,若不是后来那些工坊主太贪得无厌,一味压榨,再加上大唐朝廷腐朽,以及遭遇各种天灾**,很有可能打破王朝盛衰的格局。
“您的意思是,通过羊毛,使辽国放弃武力?”
“不仅仅是这一点,主要是让辽国对大宋形成经济依赖,到时候,他们想动武,自有人替咱们说话!”
有一点他还没说,就是关于索要山参的事情,其实也是给辽国埋下祸根,只是这些布局比较长远,没必要现在挑明。
寇准略转一转念,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由挑起大指,“高,实在是高!”
“少拍马屁,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必须要他们称臣,名分不可少!”
“虚名而已,随便你吧!”
寇准领命而去,一天后和辽国使者一起返回。
辽国拒绝了在燕云互市,要求另开榷场,拒绝称臣,并要求大宋每年提供一百万的岁币,还要开放盐铁等交易。
赵德芳退了一步,只在燕云十六州其中的三州开榷场,岁币可以给,不过只能给“代币券”,这些代币券可以买陶瓷、丝绸和经书!
寇准得了机宜,与使者进行唇枪舌剑,来来回回几天,由于两边都比较急切,辽国担心他们的精锐在这几天被吃掉,宋国急着向西北边境增兵。
于是澶渊之盟经过两国国主确认,形成了决议,其它的基本没有变动,辽国开放蓟州和燕州,宋朝开放澶州和济州为榷场,名份上,大宋为兄,辽国为弟,为此大宋需支付每年十万岁币,以代币券支付。
宋辽之战,以这种方式宣告结束。
虽然朝堂有些人认为,就该趁此机会,将辽国精锐灭掉,夺取燕云,但是真正脑袋清醒的人都明白,大宋并不具有碾压的实力,能取得一场小胜已经不错了。
而极少数有大局观的,已经预见到辽国早晚完蛋,因为这个盟约一旦实施下去,辽国等于自废武功,迟早成为大宋的附属。
赵恒自然是这少数人之一,早在谈判之前,赵德芳就给他掰开揉碎,讲清楚了其中的道理。
能够战胜辽国,已经比前两任宋皇都强了,再加上未来可期,他自然非常高兴。
才上位,还没来的及封赏有功之臣,在他心中,自己能有今天,那位四哥当居首功,再加上这次的功绩,于是赵德芳由两千岁晋级八千岁,变成了真正的八贤王,只是还没得到传说中“上打昏君,下打奸佞”的金锏而已!
赵德芳很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于是辞去了澶州知府,回到京城继续当他的闲散王爷,顺便经营日益壮大的商业帝国。
宋、辽联盟之后,西夏蹦哒了一圈,在大宋身上没有占到太多便宜,又忌惮灵州杨氏,终是老实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地盘,三国迎来了短暂的和平时期!
赵恒亲历过蜀中平叛,非常清楚那里的百姓造反完全是因为活不下去,再加上官逼民反造成的。
所以,他制定政策,与民休养生息,注重还富于民,内政方面任用宋沆、寇准这样的贤相,对外,重用杨延昭、曹玮等一批有才干的将领,再加上赵德芳明里暗里的帮衬,几乎创造了不亚于贞观之治的盛世。
西夏蛰伏,辽国因为羊毛生意,百姓日子好过了许多,加上萧太后老了,没有了以往并吞中原的雄心,大宋的日子越来越好过。
赵恒并不是李世民、李三郎那等强力人物,能搞出个“咸平之治”,可以说是多方面因素促成,他本人只是俗人一枚。
有了点成绩,朝堂上又有人吹捧,于是飘了。
赵德芳对于这位后宫的事务并不过问,男人嘛,有钱又有权,不再满足于原来的“爱情”,看惯了糟糠之妻,喜欢上年轻漂亮的妹妹很正常;
但是,把寇准这样的贤相给撸了,算怎么回事?
他久不上朝,不过朝堂上多的是他的耳目,稍一调查,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就了然了。
寇准是位“钢铁直男”,在行事方面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同为宰相的王钦若。
王某人在大宋面临危机之时,是彻头彻尾的“逃跑派”,赵恒差点被他忽悠跑路,因此,与寇准这个主战派可谓是天生的对头。
澶渊之盟后,寇准“毒舌”的属性暴发,王钦若正面“怼不过”寇老西,但是十分擅长“说小话”,赵恒耳根子绵软,被他侃的晕晕乎乎,最后竟然把好好的“澶渊之盟”,弄成了城下之盟,再有一干党羽鼓噪,寇准那暴脾气,直接自请下课了!
搞清楚了事情的始末,赵德芳怒了,他没忘记陈季平让他罩着老寇的事,又想给赵恒敲敲警钟,于是第二天,袖里暗藏凶器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