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你打算怎么做?”
经此一事,樊正已经对刘虞彻底失望。
一个对胡人怀柔的刺史主政幽州,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历史早已不止一次证明胡人畏威而不怀德,这群信奉丛林法则的“野兽”,根本无法靠施恩和仁德感化。
只有铁与血,才能让他们像狗一样顺服。
“附耳过来。”
梁铮压低声线,对樊正吩咐道:“良平,我要你找人将乌延的事迹散播出去,就说刘伯安收受了乌桓人的好处,所以才对他们既往不咎,置百姓的利益和生死于不顾。”
“啊?可这么说会有人信吗?属下听说刘使君为人清正廉洁,他的官声一直不错的……”
“所以你要重点强调乌延在昌平县附近劫掠一事,我们不是救下了不少受害者吗?让她们站出来现身说法,谁敢质疑?”
梁铮的话,让樊正听完后背都凉飕飕的。
不得不说,这条计策太毒了!
几百个遭逢劫难,失去了家人,还差点被乌桓人活活淹死的汉女站出来指证,谁敢质疑?
哪怕是刘虞这样名满天下的汉室宗亲,恐怕也要百口莫辩。
当然这种事其实想要压下去也很容易,可前提是没人把事情捅出来!
可偏偏现在梁铮就是那个要把天都给桶个窟窿的人!
而刘虞在幽州还无法一手遮天,想要把事情压下去,根本不可能!
毕竟下令放人和既往不咎的是你刘虞,现在乌延造的孽,自然也要算在你刘虞的头上!
“是,属下明白了!”
樊正一咬牙,觉得事已至此,樊家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如今天下将乱,樊家在梁铮身上投下了太多的注码,这时再想抽身,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跟着一条路走到黑。
而樊正是跟在梁铮身边,看他如何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故而对他有着十足的信心,并不认为梁铮会输。
大战结束,梁铮命人打扫战场,将斩杀的敌人头颅带至昌平县那几座被屠灭的村庄附近,垒成京观,以慰死者。
此事传开之后,周围的百姓更是闻讯而至,前来观礼。
这大半年时间,叛军勾结三郡乌桓,肆虐幽州大地,兵灾战火中不知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而这其中乌延也是主谋之一,对他恨之入骨的汉人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如今听闻他的死讯,还有右北平郡乌桓的彻底覆灭,无人不拍手称赞,想要过来亲眼见证。
堆积如山的人头,垒成京观,这番场景简直可怕到了极点。
可百姓们虽然害怕,却还是默默靠近,一切都只为了能亲眼看到仇敌的死亡!
一个个面目狰狞的人头摆在他们面前,无数百姓怆然涕下,泪流满面。
死了!
这些禽兽不如的胡人,终于死了!
不少百姓激动得嚎啕大哭,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朋友,有多少死在了这场战争之中,死在了这些胡人的屠刀之下。
对于高高在上的官员来说,百姓的性命不过是一组数字,是为了利益和大局可以任意牺牲的对象。
所以刘虞轻描淡写地就赦免了劫掠幽州的乌桓人,若非梁铮的出现,历史上的张纯张举之乱,在乌桓人的推波助澜下甚至席卷了幽、冀、青、徐四州,受害的汉人百姓多达百万。
乌桓人抢了个盆满钵满,最后在刘虞的一句“既往不咎”之下,拍拍屁股走人,带着欢声笑语满载而归。
至于在这一战中死伤的数十万百姓,还有被掳走的汉人,又有谁会在乎?
息事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就是文官的做事的方式。
反正死伤的不是刘虞的家人,被掳走的也不是刘虞的妻女,用无数百姓的血泪和悲苦,换来他自己的“仁义”之名,有何不可?
甚至这样做还不够,为了独揽大权,剪除威胁,刘虞还多次要杀公孙瓒,消灭在幽州境内唯一一个能够吓阻胡人南下的汉人名将。
若非谋士魏攸数次阻止,恐怕这一自毁长城的举动,还要早两年发生。
就是这样一个人,把自己硬生生给作死制后,却被无数文人推崇备至,对公孙瓒却口诛笔伐。
天下最荒谬之事,莫过于此。
京观前,聚集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看完“人头祭”之后,又朝着黑骑军下跪叩头,感谢黑骑军为他们报了这血海深仇。
在梁铮看来,原谅这两个字,太过沉重。
不是受害者,又有什么资格代表他们去原谅杀人的凶手?
看着眼前这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汉人百姓,梁铮握紧双拳,他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肩上,究竟承担着怎样的重任。
眼前的这些百姓,他们渴望着复仇,他们渴望着身为人的尊严,渴望着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
而黑骑军想要真正的崛起,就不能想着巴结上官和讨好权贵,而是要深深扎根在这些汉人百姓之中,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思考,为他们的利益而挥剑!
帮他们复仇!
给他们尊严!
带领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只要梁铮能够做到这些,眼前的这群百姓,就会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这便是得民心者的天下,而在梁铮心中,其实早已做出了选择。
目光南眺,梁铮的双眼瞭望着蓟城的方向,冷冷笑道:“刘伯安,你想一箭三雕,我偏偏要你鸡飞蛋打,就看我们谁技高一筹了。”
…………
…………
蓟城,刺史官邸。
听到齐周回报乌延死讯的刘虞,脸色阴沉得吓人。
“使君,此子目中无人,若不惩处,朝廷在幽州的威信恐将荡然无存!”
齐周厉声疾呼,仿佛梁铮才是那个罪该万死的十恶不赦之徒。
刘虞沉默半晌,却是双眼微阖,一语不发。
不开口,是因为有些话,不能由他来说。
魏攸智慧通达,瞬间就读懂了刘虞的心意,当即叹气说道:“使君还请息怒,此时大战方休,幽州初定,梁铮乃有功之臣,不可轻动。”
与其说这是劝谏,不如说是给刘虞找个台阶下。
毕竟若是能随意处置梁铮的话,刘虞也不必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拉拢乌延了。
结交乌桓,本就是为了针对黑骑军与白马义从,所以才需要一支与梁铮和公孙瓒关系敌对的异族武装力量。
有三郡乌桓在外牵制,刘虞才能有足够充裕的时间和余地从内部解决掉这些威胁到他的地方山头势力。
齐周不服气,认为这样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魏攸却是再度叹气:“现在我更担心的是,梁铮是否已经看出了我们会对黑骑军下手,若他早有防备,我们想要得手,恐怕只会更加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