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玮道:“这个不重要,你先看邸报。”
叶斐然低头看那份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邸报,头顶大字第一行就是:“水寇罗福宝被剿灭。”
叶斐然再孤陋寡闻,也知道雷是天家姓。
心神激荡,眼前阵阵发黑,表面异常平静:“哦。”
是关于成甯的战报!
雷玮能够拿到新鲜滚烫的邸报,那证明了……他的身份,要么是宗室,要么是权臣。
嗯,叶斐然更倾向前者。
叶斐然:“……”有那么明显吗?
这就是真正的权斗里泡大的人?
很简单嘛,哪个权臣不是日理万机,恨不能累死在任上?哪儿有空今天拜佛后天狩猎的,正经事儿不干?
她接过邸报,满腹怀疑写在脸上,雷玮瞧在眼里,乐了:“你在猜我的身份,对吧?”
叶斐然知道,在古代的上层人士中,会有每日官方刊刻内部发行的邸报,只有郡王以上的贵勋、内阁大臣及部分机要大臣才有资格获得这份邸报。说白了就是内参。她小时候看《雍正王朝》的小说,就经常提及邸报,雍正还是雍郡王的时候就每天看这东西。
雷玮说:“不用瞎猜了,我告诉你。我实姓雷,单名一个玮字。雷玮,是我真正名字。”
雷玮说:“这就是我找你的用意了。这两年来,成甯崛起太快,已经引起一些不必要的人注意。如果夫人不介意,我想压成甯一压,让他保持原位不动。”
“此外,我再次希望,夫人能够代成甯,收下这个玉凤凰。”
叶斐然立刻仔细阅读起来,邸报上关于战斗的描写甚为详细,特别关于成甯大破红毛大炮的过程。
雷玮说:“真是不容易啊,成甯竟能有办法破了红毛大炮。这些红毛大炮,多数是从海寇从番人手里重金购置的。让我们吃尽苦头。所以这一次虽然仅仅是剿灭水贼,也资格上邸报,还是第一版第一条。”
叶斐然说:“所以,破水贼事小,破红毛大炮事大?”
一句话,雷玮脸色就变了:“你还真说到点上了。红毛大炮我们只听过威力,听说项恺镍也有,可我自己还有皇上都不曾见过实物。这次成甯缴获了实物,我们立刻送到工部去着手研究,相信很快,我们就能有属于自己的红毛大炮。”
叶斐然不置可否,兵器的制造,往往跟整个社会的生产力发展水平息息相关。红毛大炮能不能铸造出来,还得看大顺朝的冶金水平如何……反正,这是一门极其复杂的工艺,她选择闭嘴。
停了一停,说:“这么说,我相公是不是又得升官了?”
这是雷玮第三次把玉凤凰送出来了。
叶斐然知道的,这是第二次,她说:“为什么要让我收?”
雷玮说:“因为我知道了,你是成甯最重要的人。夫人的话才能够影响成甯决定。”
叶斐然暧昧不明地笑了笑:“哦?这年代也兴太太路线啊?”
雷玮说:“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就是这个意思。夫人答应,成甯一定会答应。”
“你不说,我倒是不知道自己对他那么重要?”叶斐然挑起一边眉毛,“我为什么要收?收了有什么好处?”
雷玮说:“雷某没什么本事。不过,也能许夫人夫妻一世富贵平安,儿女前途无限。”
叶斐然心一动:不能不说,这个条件非常诱人啊……
奶奶的,这雷玮,太会做生意了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
什么人才能这么大的口气,张口就许人一辈子富贵平安,连儿女的前途也一块儿保了?
只能是皇族的人啊!
还必须是,地位稳固的皇子!
这种时候,雷玮不说,他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从穿越至今,最大最大的金大腿出现了啊,而且还伸到自己眼前来,让她主动抱!
大脑短暂充血之后,叶斐然科学家特有的,恶魔般的声音自动响起了:“稳住!事出反常必为妖,你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他开那么好的条件给你?”
这么一想,她就冷静下来。
雷玮看她脸上神色变幻,从狂喜到平静,只用了一会儿。原本十拿九稳的,渐渐不那么肯定了,看着她说:“怎么?这个条件,还是不能让小娘子动心吗?”
叶斐然:“……”
她看着雷玮眼睛,不说话。
这是心理学博弈的一种,只要你盯着对方眼睛不说话,那么对方就会一直说话。
雷玮说:“或者你看看邸报的后面,会有答案的。”
……博弈失败,对方心理比自己这个死科学家强大。
叶斐然翻过邸报,是一则非常非常小的信息,“ 言官李铎华上书弹劾藩王奢靡浪费被皇上当庭训斥。”
原版上写的文言文,文雅得多,她用人话念了出来。
这两则东西,八竿子打不着啊?
雷玮说:“藩王奢靡浪费,光靠封地抽税和自己的俸禄,供养得起他们吗?如果不够的话,银子是哪儿来呢?”
“一向只收收保护费,甚至还能够帮忙保护一下沿海岸边黎民百姓的罗福宝,为什么会突然凶悍到炸粮仓布仓?”
“罗福宝只是小小盘踞在近海的海贼,为什么会有实力购买红毛大炮?”
“在朝廷忙于对付若氏人的时候,东海岸的水寇突然实力猛增,又是为什么?”
“二丫,你是世所罕见的聪明女人,你,能不能分析一下?”
雷玮的一连串问题,让叶斐然有了当初做论文的感觉。那几乎已经刻入骨髓的科学分析精神条件反射,她立刻说:“那些藩王在秘密养寇,意图谋反?”
雷玮展开手里一份东西,“小娘子可认字?这是邸报,卯时末刻送到的。”
“可以这么说。”
叶斐然不懂:“大顺官军没有红毛大炮吗?”
其实叶斐然是过度震惊之下末梢神经麻木了,在雷玮看来,发现她迅速调整情绪至平静,反感到这女子强大异常,越发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