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都想要快点回去了。”薛长乐说,“以前我还觉得西江镇上人多,吵吵。没想到跟京城相比,还差得远。这地方才真的是人又多,车又多,遇到大官啊什么的,还得避让。东西也贵,连条新鲜的鱼都吃不上,不自在。”
叶斐然听见,不禁微笑起来,她完全明白薛长乐的感受,收好家书,说:“好啦。我们很快就能够回去了。”
……
她想得挺美的,但景熙帝在军事上对成甯的依赖,远远超乎他们两口子意料之外。
一直在京城又多留了两个月。
后来,项恺镍终于受不了狄虎,把他灌醉了丢在城里。自己率领大军跑掉,并且在飞鸟关凑巧截住了耿荣的辎重……
大顺军在过年之前取得了决定性一战的胜利,捷报出来,景熙帝大喜。他不知道动了那条筋,竟然想要……御驾亲征。
消息传出,朝廷炸了。
……
“伴驾出征?”叶斐然吓得手里的筷子“当啷”掉桌子上,饭粒子喷出来。
成甯点点头,“是。皇上钦点了我的名字。”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皇上怎么特别垂青你呀?有完没完了!”
成甯感到特别,别人家娘子巴不得夫君多点儿圣宠,他家的小妻子可好,貌似完全不稀罕这些皇家宠爱?
好吧,他看着叶斐然的目光,多了点儿别的意味。
成甯说:“狄虎那厮如此不争气,暴露了本朝兵部最高官员虚弱的一面。如今下面好多军卫所的人有了怨气。皇上可能想要扶个人起来,取代狄虎。”
叶斐然越听越心惊,“话虽这么说,但你已经授了都转运盐指挥使的缺了啊!”
打仗可不是什么好事!
成甯说:“这次只是打落水狗,算上京城到永城郡的距离,也就走个三五天的功夫。估计要不了两个月就回来了的。”
还有一个原因,成甯没说。
那就是景熙帝如此重视耿荣作反这件事,非得御驾亲征,也跟永城离京师距离太近有关系。
别的不说,要是耿荣横下心来组一支轻骑小队,绕过沿途官道杀进京城,瞬息之间突破宫禁,会给景熙帝造成不少的麻烦。
叶斐然含着筷子,心里万分舍不得。头脑一热,脱口而出:“那么不如相公带我一起去打仗吧!”
话一说出口,成甯手里筷子“咔吧”的,断了。
他不假思索地说:“不行!”
叶斐然委屈巴巴:“为什么?我不会娇气的,你只要教会我骑马就行了,保证不拖你后腿。”
成甯说:“太危险了!你以为是去赶集吗?打仗,随时随地会死人的!”
“我就是知道会死人,担心你,才想要跟着去呀!”叶斐然不服气,“你不是说项恺镍那儿有红毛大炮嘛?带着我去计算弹道,不香吗?”
成甯:“……”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叶斐然这句,还真有点戳中了成甯。
很快理智恢复,成甯心硬如铁,“我说不行就不行。计算弹道这些小事,项恺镍军中另有师爷!”
叶斐然死乞白赖,成甯就是不松口。
叶斐然恨死他了,这天晚上任成甯怎么折腾,她咬紧牙关装咸鱼,一声不吭一点反应不作。后来成甯自己也无趣,索性不折腾,抱着她就睡了。
……
睡到半夜,叶斐然忽然感到喘不过气来。
睁开眼睛,脖子上压着一只胳膊……成甯肌肉结实,胳膊看着精瘦,实际上紧绷绷的,青筋鼓起,力量十足。
“成甯……你压到我了……”叶斐然轻轻侧脸,说。
成甯眼睛紧闭着,眉毛皱起,额头上全是汗珠。
“报仇……杀了他……”
“宁儿……对不起你……”
“宁儿,别死啊,宁儿!”
成甯沉浸在噩梦中,痛苦不堪。
叶斐然惊呆了:“宁儿……是谁?”
是小虞的娘亲吗?
是成甯心头的一抹白月光?
叶斐然的心绪也被成甯这两句梦话给扰乱了。乱不到一会儿,成甯额头上青筋忽然暴起,神情越发痛苦,叶斐然被吓着了,一手伸过去,搂住了成甯:“成甯!没事了,有我呢!”
“成甯,安静……没事了,安全了……”
她把成甯的头按入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他的头发。
终于,在叶斐然轻柔的安慰中,成甯渐渐恢复平静,沉浸回熟睡中。
轻轻抚平成甯紧皱成“川”字的眉头,叶斐然凝望那张脸:“成甯,你的心里,到底还背着多少秘密呢?”
“人是要抛下过去,才能勇往直前的呀……”
……
一弯新月如钩,挂在天边,渐渐地墨汁般浓厚的云层飘了过来,埋藏了那抹弯月。
夜色,越发浓得仿佛化不开。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照旧时人。
叶斐然不知道,御花园的凉亭,假山,京中一草一木,街头巷尾,都留下了成甯和宁儿美好的回忆。留在这里时间越长,旧事的刺激越发强烈,终于发展为成甯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梦魇。
与其留在此地痛苦,不如索性上战场尽情杀敌,也好让那噬骨仇恨有个发泄之所。
景熙帝准备迅速,不过三日,就在城北校场点兵三万,御驾亲征耿荣。
太子雷玮留下监国。
成甯率三千精锐,充当先锋营。
叶斐然看着那乌央乌央,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一眼看不完的人,这才觉得电视剧上拍得太假……动不动就号称“几十万大军”,实际上连个银幕都填不满,估计还没两百人。
出征当日,祭祀天地及列祖列宗,景熙帝身披盔甲,骑着高头大马,在京城百姓山呼万岁中,御驾亲征。
……
成甯领着先锋营,早一日出发。
他素来和普通士兵同吃同住同冲锋,这次也不例外,早早到了营地,带着士兵们一起扎好了营,等候景熙帝的大部队来。
做完一切之后,成甯要了两个辣椒,烤烤,一边嚼着辣椒,一边静静思考。
耿荣能够私铸钱币,在永城经营多年,会那么简单,因为一两个大败仗就溃不成军吗?
事情真的会如此顺利?
想着想着,脑子不受控制地,闪出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相公,我想和你一起去……”
丫头聪明,若她在,是不是会有个放心的人,可以一块儿商量?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成甯马上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