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又再次害怕地低头。
皇帝想起这孩子当年最是亲近他,还总爱在他身边撒娇,软软地叫着他“父皇”,心中不觉浮起愧疚。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下了旨,于她,衣食供应不缺的。
那群阳奉阴违的该死奴才!
皇帝看向谢宁,强忍怒气,“怎么回事?”
“回陛下,据臣了解,冷宫的那些奴才们,这一年来,一直克扣公主的衣食,动不动就对她拳打脚踢,这几日,那些太监没了之后,公主直接断了吃食,只能……只能跟宫里的狗争食物。”
皇帝气得整个脸直接黑成锅底,他的女儿,堂堂晋国尊贵的嫡长公主,竟然沦落到要跟狗争食。
皇帝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闭了闭眼,抬手轻抚女儿干枯的头发,见她瑟缩害怕的样子,脸上浮起一抹痛惜,“善善,是父皇不好。”
“陛下,太医来了。”
“福全,带殿下到承乾宫,让太医给她看伤,吩咐宫人好好照顾她。”
“是。”
“谢宁,公主过成这样,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朕?”
“臣知罪,只是,先前那些太监被杀后,公主应该也被吓着了,所以躲了起来,臣也是找了好几日,才在皇宫一处死角找到了跟狗夺食的殿下。”
皇帝额间青筋暴起,“去,让齐贵妃滚来见朕,她就是这样管理后宫的?”
“是。”
至于要问甄善是否曾见过最近扰乱皇宫的凶手,皇帝也暂时搁下了。
他还没丧心病狂到女儿都变成那副样子,他还去盘问。
只是皇帝心情不好,这怒火总得有人来受。
很幸运的,齐贵妃就中枪了。
谁让她代皇后掌管后宫,却让冷宫里的公主过得狗都不如的?
无论皇帝当年把最喜爱的女儿打入冷宫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但他的公主,还是嫡出的公主,成了这样子,不可能不怒。
而皇帝是不会有错的,那么,错就要别人来承担了。
谢宁负手站在御书房外,望着那湛蓝的天空,想起刚刚甄善完美的演技,薄唇笑意加深。
在他面前是个精明世故的小刺猬,在皇帝面前,是个悲惨兮兮的小可怜,一举一动,都在触动人心,算计着别人按她的意愿走。
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恐怖的城府,换作当年的他,还真是比不上啊。
所以,这要是长大了,还得了?
嗯,他很期待。
……
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将甄善安排在了帝王寝宫的偏殿中,让太医给她包扎伤口,吩咐了宫人小心帮她洗漱,为她准备食物,十分周到。
也是,能做到帝王身边伺候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做事?
即便福全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再次将这位公主殿下送入冷宫,但现在,正是帝王满心愧疚、父爱大发之时,作为奴才的,好好照顾这位公主殿下,奉承帝王,那就绝对不会错。
“殿下,太医说您脾胃很虚弱,所以奴才给您准备了一些软糯的小米粥和易消化的糕点。”
甄善似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看看桌上精致的吃食,又看看福全,忐忑地不敢动手。
“殿下,您是不喜欢这些东西吗?”
甄善吓了一跳,赶紧摆摆手,“不、不是。”
“那奴才服侍您用膳吧。”
“谢、谢谢。”
“呀,殿下是主子,不用跟奴才说谢谢的。”
甄善垂眸,有过成原身这样的主子吗?
在皇宫,只有掌权者喜爱的,那才叫主子。
她拿起勺子,即使很饿,也慢慢地吃着,没有狼吞虎咽,吃一口看一下福全,似害怕他会不会下一刻就翻脸,跟冷宫的那些太监一样打骂她。
福全不觉叹气,要是他现在敢大点声,这位公主殿下铁定吓得丢了筷子,不敢再吃东西了。
堂堂晋国嫡长公主,怎么被虐待成这样了?
福全也是看着她出生的,想起以往这位小公主可爱又可人,从没什么架子,对他们这些奴才也好,心中浮起怜惜。
但凡当年的皇后娘娘软一些,也不会连累公主到今日这般地步。
饭吃到一半时,皇帝回来了。
甄善吓得筷子都丢了,猛地站起来就想跪下。
皇帝赶紧走过去,亲手扶着她。
“善善,别怕,父皇只是来看看,你继续吃饭。”
甄善轻咬唇瓣,怯怯地看了看他,却不敢再动筷子。
皇帝轻叹一声,“父皇也饿了,你陪父皇吃好吗?”
她忐忑地坐在椅子上,许久,才小心地点点头。
皇帝脸上浮现笑意,夹了一块糕点放到她碗里。
“谢、谢父皇。”
虽然很小声,但皇帝还是听到,他脸上笑意越浓。
甄善将小米粥喝完,吃了好几块糕点,还想再吃,皇帝赶紧阻止她。
甄善连忙把手缩回来,不敢再动,坐立不安,好似犯了什么大错,待会就会被打一样。
福全见此,赶紧解释,“殿下,太医说,您的脾胃虚弱,不能吃那么多东西,陛下是担心您受不住。”
“待会,父皇让人再给你准备点心,多餐少食,对你的身体好。”
甄善抬眸看向皇帝,眸中氤氲起雾气。
“怎么了?可是伤口疼?”
她摇头,抽噎着小声唤着他,“父皇。”
皇帝走到她身边,摸摸她的脑袋,“父皇在。”
甄善双肩颤抖,又委屈又害怕,“父、父皇,善善好想您,您怎么不要善善?”
皇帝眸光颤了颤,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不会的,不会的,父皇不会再不要善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