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个月,女皇好似失去了所有精神气,如同老妪般苍老,眉眼间缠绕着散不去的死气。
殿内药味弥漫,因女皇的病,地龙烧得很旺,但甄皓却不禁想起十年前那个夜晚,一样的冰冷绝望。
女皇突然皱了皱眉,艰难地掀开眼帘,眸光一扫先前的黯淡,格外明亮,触及甄皓的身影,她恍惚了一下,哑着声音开口,“皓儿。”
“母皇,您醒了,儿臣去叫太医。”
“别去了。”
“母皇……”
“你过来,床里侧中间,掀开褥子,下面有个暗格,你轻敲三下,重敲一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甄皓抿了抿唇,还是没违抗母亲的意愿,将一个锦盒拿出来。
“母皇?”
“皓儿,扶朕起来。”
“是。”
甄皓扶着女皇靠在自己身上,女皇颤抖着手去打开锦盒,里面是两道圣旨。
“这里,一道是立你为皇,一道是立善儿为皇。”
甄皓呼吸微窒,紧声道:“母皇,小善比儿臣更适合。”
女皇笑了笑,“朕没有怀疑你什么,也不是在试探,只是在朕病重时,越国狼子野心,趁机攻打边境,善儿出征,也不知几时退敌,朕怕自己撑不到那时,就再写了一份圣旨,皓儿,这皇位,只能是你们姐妹的。”
“母皇,”甄皓鼻尖一酸,“您一定可以等到小善凯旋的,她先前来信,说猎了不少雪貂,可以给您缝制一件大氅。”
女皇眸光温柔,“善儿有心了,皓儿,唯恐生变,朕走后,善儿若未能及时赶到,你尽快登基,知道了吗?”
“母皇,小善才是为帝的最好人选。”
“善儿是个霸君,而你也会是个仁君的,莫妄自菲薄。”
“儿臣……”
“皓儿,没有时间犹豫的,只是,虽高处不胜寒,帝王无情,但母皇还是希望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们姐妹感情如初,相互扶持,莫被权利迷了双眼,只有如此,风吟国才能达到历代帝皇都达不到的高度。”
甄皓闭了闭眼,“儿臣……谨遵母皇的教诲。”
女皇紧紧握住她的手,眸光却越来越涣散,“母皇刚刚梦见你父君了,不知道到了地下,他会不会原谅我……”
话还未落,女皇的手无力滑落。
“母皇!”
……
“大皇姐,母皇呢?”
甄皓脸色苍白,她深呼吸,唇瓣却依旧颤抖,“母皇驾崩了!”
“什么?”
所有皇女以及大臣赶紧跪下,哀悼皇帝的去世。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皇女,陛下驾崩前可留有遗诏?”
甄皓敛下脸上的悲痛,将手上的遗诏交给两位丞相。
“这确实是陛下的笔迹。”
两位丞相核对后,当场就宣读遗诏,而后,对着甄皓叩首,“微臣参见新皇。”
先皇和甄皓姐妹一派等也赶紧跪向甄皓,高呼万岁。
但二皇女等人却不服气了,“大皇姐,众所周知,母皇一向最属意的是三皇妹,现在遗旨却让你继承皇位,这其中着实难以让臣妹等信服。”
“确实,大皇姐,不知你可有证人。”
女皇生前,就仅让甄皓一人留在寝宫,哪里来的证人?
甄皓心中冷笑,“皇妹们难道不知道风吟国历代立储君,都是采用秘密立储制度,若非母皇将遗诏交予本宫,本宫如何知晓遗诏所藏之处?”
“遗诏也可能非母皇写的那封,不是吗?”
“甄筠,你什么意思?是想说本宫篡改遗诏吗?”
“大皇姐别误会,臣妹只是慎重考虑而已,不若等三皇妹回来,再召齐内阁大臣们,共同研究一下这遗诏,如何?”
甄皓神色冷到极点,等小善回来,是想等镇北军杀到京城吧?
甄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愚蠢,就会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动作。
甄皓刚想说什么,整齐厚重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忍不住回头。
却见一队银色铠甲,满身血腥气的军士出现在朝凰殿外,为首之人,银冠束发,容貌昳丽无双,凤眸漆黑,煞气冰寒,红唇紧抿,威压摄人。
她手抱着头盔,日光落在她的银色甲胄上,刺得人睁不开眼,行走间,银甲响动,杀意惊人,银靴宛若踏在彼岸花上,所过之处,鲜血蔓延。
一阵寒气随着她的到来,蔓延到所有人的脊背上,皇女大臣纷纷让开一条路。
甄皓眸中划过一丝喜色,忍不住上前一步。
甄善却在三步前,单膝跪地,“微臣见过新皇陛下。”
这一跪代表着她的立场,风吟国的大将军王,仅仅十年军旅,就掌控风吟国一半军权,名扬大陆的修罗女将,风吟国三皇女,她拥护自己的亲姐为皇。
甄皓微怔,随即赶紧扶起妹妹,小声道:“小善,母皇的意思是……”
“陛下,臣妹往后会继续为您镇守边境,此身在,定护您山河无虞,望您不弃。”
甄善一字一句地说道。
于她而言,只要是她们姐妹,谁当女皇又有什么所谓?
姐姐为帝,她就为臣,一生为她守江山。
她为帝,就护姐姐一世安然。
没什么区别。
如今,遗诏既然已经宣下,若是再改动,只会给甄筠她们更多的攻击借口,何不就这样,让她的皇姐登基?
甄皓看着妹妹,明白她的心意,心中微微叹息一声,如今着实应以大局为重,大不了先立妹妹为摄政王或是皇太女,等朝政彻底稳定下来,再将皇位交还给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