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小国庆和小花都知道扯着姑姑收拾衣服玩具,整个赵家院子里热闹得不行。
赵德香这大嘴巴,出了一趟门,全村都知道她们一家要跟哥哥去省城里享福了,气得叶天秀冷了一整天的脸。
一家子都赞同要去省城,并已经做了准备,叶天秀的话就只能当是放屁,谁也没听。
没办法,叶天秀只能感叹:“时也,命也!”
谁能想到赵队长会把信交给赵德香这货?
她除了感叹一句,别无他法。
既然要走,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
先给赵德才那边发了个电报,让他到时候来接人,而后又去学校那把情况和校长说明,很抱歉的辞掉了老师的工作。
校长很舍不得叶天秀这名优秀的人民教师,可他再舍不得,也无法阻止人家一家人想团圆的心。
弄好了自己身上的事儿,叶天秀回来收拾东西,却不想最大的麻烦来了。
“赵德香!”
“天杀的你个不孝媳,你婆婆我还没死呢,你就想抛下我这老婆子回娘家享福去,你怎么不直接一把老鼠药毒死我算了!”
“死了我也就不用拖着你这讨命鬼,你就开开心心,高高兴兴跟着你娘家大哥进程里享福去吧啊,我那苦命的儿呀......”
马老太太的威力不可谓不小,这一声喊,立马将周围的村民们全部吸引了过来。
大家伙虽然平日里不喜欢这小老太婆张着一张嘴到处骂人,但现在看她一个老婆子孤苦伶仃的在那哭喊她苦命的儿,再联想赵家这两天的大喜事,不禁对她升起一丝同情。
有人劝道:“马大娘,你也别骂得这么难听,人这些年在你们家里干活卖力,一点不偷懒,还孝敬你这个婆婆,这么好的儿媳你说上哪儿找去啊?”
“我咋就难听了?”马老太太一拍大腿,狠狠瞪了这劝说的人一眼:“你有儿有女的,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那苦命的儿,到死也不知死在哪里,只能立个衣冠冢,好不容易有个媳妇吧,人家心已经跟咱离了,这就要奔着省城去了,日后还有谁能给我这老婆子送终?”
“我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也省得人家在背后里说我这婆婆苛责她,天知道我有多委屈,这些年我给她吃给她住,也没拦着她回娘家帮这帮那儿,到头来好心当成鱼肝肺,人就要走了,想来早就恨不得甩掉我这个包袱了吧。”
听见这话,有人低声笑道:“这马老太太今儿个还真有意思哈,往日里骂人骂那么难听,看起来还硬朗得很,今天居然开始装可怜了。”
“你别说,她还真是挺可怜的,儿子说是打鬼子时牺牲了,可惜尸体一直没找到,上面没办法开证明,连个烈士家属都落不着。”有人叹息。
但也有人为赵德香抱不平,“人家德香才是可怜,落着这么个婆婆,儿子都没了,还不许人德香自己回娘家,使劲的磋磨人家。”
“要我看啊,得亏德香家有个大哥,这跟着去了省城,总算是能摆脱她这婆婆了,日后兴许还能找个当兵的嫁了呢。”
这些人小声嘀咕着,但耐不住马老太太耳朵尖,正好听了个正着,突然起身扑来就要挠死这两戳了自己痛处的人。
眼见两人就要被打,围观的人急忙上来阻拦,等叶天秀从家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片混乱场面。
她没让赵德香出面,这老姑娘躲在门后偷看呢,瞧见她婆婆这模样,吓得直抽凉气。
有心想叫嫂子小心点,又不敢出声,生怕让这马老太太抓回去,急的上火。
叶天秀给了赵德香一个淡定的眼神,这才开口喊道:
“马大娘,你有什么话直接找我说,我是赵德香她大嫂,人都说长嫂如母,如今我家里婆婆早不在了,她的事我来做主!”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听着就让人觉得这是个靠谱的好嫂子。
人群安静了下来,马老太太抹了把乱糟糟的头发,仰着下巴朝叶天秀走来,瞧见她那双沉沉的黑眼珠子,不自觉想到了几月前她来自己家里的场景。
不知怎么的,这心里就有点发憷,气势上顿时矮了一截。
旁的人看得啧啧称奇,纷纷暗道一物降一物。
叶天秀挂着微笑,好声好气的问马老太太:“上回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养老费我也给您了,您也同意让我们家德香跟你们家儿子离了,怎么这会儿又闹上门来?可是对先前的安排有不满意?”
此话一出,惊呆了吃瓜群众们,就连赵德香都没想到她嫂子居然干了这样的事儿。
她还奇怪呢,怎么她待在娘家好几个月了婆婆都没来找她回去,原来是嫂子在背后给她解决了这事儿。
以前她年纪还小,听了爹娘的话,随便就嫁了。
后来才结婚不到半月,这人就跟着打鬼子去了,从哪之后,她是再也没见过这人。
所以她对那个丈夫根本没什么感情,一直照顾马老太太,也不过是看她可怜,想着多照顾照顾。
当然,在那之前她都没有过要离婚的念头,这是在农村,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了她,她哪敢想这事儿?
可是现在嫂子却说,她离成了?
这岂不是说,她自由了?
赵德香扒在门口,看着门口那道纤细却充满了力量的背影,忽觉鼻子有点酸。
她吸了吸鼻子,两滴泪水就忍不住从眼眶里滚了下来,急忙抬手擦干,往后看了看,孩子们都在屋里乖乖的没出来,应该没人瞧见她哭了。
赵德香暗自松了一口气,继而期待起来。
她觉得她家嫂子一定能赢。
瞧,马老太太让她一番质问问得没了脸面,往地上一趟就想来浑的,可惜叶天秀不吃她那套。
她往后退了一步,免得被碰瓷,这才一字一句,保证大家伙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说:
“马大娘,您要是想用这种法子打算从我这里多讨份钱回去,我看您还是歇了这份心吧,上回我给您的不少了,这还不算咱们家德香白给你家干了这二十年活,我想您应该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