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枪声打斗声嘶吼声悉数传进厂房内,黎落侧着耳朵听了半天,却迟迟不见人进来,她担心段钧和江骑云出事,索性用了张大力卡挣脱绳子,又迅速放倒那两个绑匪,然后给三个小孩解绑,带着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几人一出厂房,就看到江骑云倒在段钧怀里不省人事,旁边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她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眼睛:“爸。”
段钧听见喊声迅速回头,看到完好无恙的段融融时,他一愣:“融融,你不是……”
“我没事。”黎落走过去,“江骑云怎么了?”
段钧:“……先回去再说。”
保镖留下来处理善后,其他人先行离开。
盛爸带着受惊的盛霖回家,黎落和段钧则送江骑云去医院。
一番检查下来,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受惊过度急火攻心,等缓过来就能醒了。
把江骑云安置在病房,黎落找到正在抽烟区抽烟的段钧:“爸,骑云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晕倒?”
段钧烟一根接一根地抽,表情凝重:“他以为楼顶那个人是你,被吓着了。”
黎落一怔。
段钧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融融,要不,等骑云好起来了,让他搬出去吧。”
“为什么?”
段钧把厂房外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都把人脑袋给砸烂了……他平时看着斯文乖巧,没想到他会有这么狠辣的一面,融融,你别怪爸爸多心,这么个人留在你身边,我实在不放心。”
黎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沉默了一会儿,让段钧早点回去休息,她今晚打算在这里守夜。
段钧临走时安排了一个保镖在病房外值守,让黎落有事就喊一声。
黎落坐在病房沙发上,盯着江骑云看了很久,心情复杂。
后半夜,黎落昏昏欲睡,突然被一阵嘶哑的喊声惊醒,她起身一看,是床上的江骑云。
走近病房,她才发现江骑云发烧了,脸色潮红满头大汗,在梦里皱着眉头不停地说胡话。
“妈,别走。”
“小宇,小宇……”
“师父,不要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融融,融融……”
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黎落立刻应道:“我在,我在。”
得到回应,江骑云的不安稍微减退了一些,他小声嘟囔了句什么,黎落凑近了听才听清楚。
“你等我,别走太快……这里太黑了。”
黎落下意识问:“哪里黑?”
“黄泉路。”
黎落:“……”
她按铃叫来医生,给江骑云挂上退烧的药水,他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黎落坐在床边,把江骑云露在被子外的手塞回被窝里,她看着江骑云烧得通红的脸色,半晌后,敲了敲系统:“小a。”
相里安上线:“说。”
“我骑云的过去。”黎落说,“他变成这样,一定是有原因的。”
相里安问:“让人去查?”
“太慢了。”黎落说,“你潜入他的意识,把他的记忆复制一份给我。”
相里安:“……你倒是精明。”
“快去。”
在黎落的催促下,相里安不情不愿地去干活了。
前后不过半小时,相里安回来了,在进行记忆传输前,他善意提醒了一句:“做好心理准备,他的记忆可能会引起不适。”
“好。”
随着记忆源源不断传输过来,黎落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江骑云原名周野,出生在一个偏远的边陲小镇,从他有记忆起,生活中只有两件事,一件是给小自己两岁的弟弟周宇换尿布冲奶粉,另一件则是扒在窗口,踮着脚透过铁栏杆张望,眼巴巴等着父母回家,那一年,他五岁,弟弟三岁。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好父母,周家夫妇就是典型的例子。
两人都好赌,一进赌场就是几天几夜,赌得家徒四壁醉生梦死,把两个年幼的儿子锁在家里,一次性煮上一大锅饭,让他们吃上好几天。
天气热的时候饭馊了,两个孩子吃了变质食物拉肚子发烧,差点死在家里,要不是邻居发现将他们送到医院,两人估计就死了。
这样的事不胜枚举,周野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委屈,直到七岁那年,父母被上门讨债的人堵在家里,那帮人砍掉了父亲一根手指,扬言三天内还不上钱,就剁掉他的四肢。
周父疼得鬼哭狼嚎,那帮人一走,他处理好伤口,思索半晌后把目光对准了两个儿子。
周野到现在都忘不了父亲当时的眼神,凶狠,贪婪,那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
可这只是个开始。
他和弟弟被卖给一个左脸上长了颗痦子的中年男人,男人把兄弟俩抱上车,弟弟意识到了什么,大哭起来,他则扒在车窗上看着喜滋滋数钱的父母,心里一片茫然。
中年男人叫郑雷,开着车七拐八拐,把他们带到一处位于深山的偏远村落,关进一栋民房里。
在民房里,周野见到了几十个孩子,男孩女孩都有,年纪从三岁到十二三岁,无一例外,脸上全都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孩子们蹲在角落,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对于兄弟俩的“加入”习以为常。
到了晚上,有人抬了桶过来放饭,兄弟俩一人分到一个馒头和一碗白粥,周野先照顾着弟弟吃完,自己还没吃,手上的馒头被一个大孩子抢走了,对方挥着拳头警告他不许轻举妄动。
这些事就发生在郑雷眼皮子底下,可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而是一边抽烟一边和另一个男人聊了起来:“今天新收的这俩长得不错,先别动他们。”
另一个男人目光在兄弟俩身上来回打量,眼神像在看笼子里的牲畜:“要转手卖出去?”
“那赚不了多少,先养着吧。”郑雷说,“养大点,卖给好这口的,价钱能翻几十上百倍。”
周野和周宇在这个偏远的小村落留了下来,一开始他还懵懵懂懂,待的时间长了,从大一点的孩子嘴里得知,郑雷这样的人,被叫做“人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