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被打了一顿。
比起小武,郑雷算是对他手下留情了,毕竟要留着他赚钱,不能把他打坏了。
他被人送回平房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永生难忘。
周宇把自己的脑袋卡在铁笼子顶端,双脚悬空,硬生生把自己吊死了。
为了逃避惩罚,他用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时他才七岁。
后来过了很多年,周野还时常想起弟弟死去时的样子,脸色青紫,口吐白沫,嘴角还残留着蛋黄碎屑,那五个鸡蛋,周宇给他留了一个,小心翼翼地摆在笼子的一角。
只是周野没吃上。
受伤加上弟弟的死,他断断续续病了一个多月,等身体恢复过来,他患上了失语症。
兄弟俩本来是郑雷最看好的“货品”,有望卖出高价,但如今一死一伤,残缺的货品会折损一半的价格,这件事让郑雷大为震怒,周野病一好,被他丢进了禁闭室。
周野在禁闭室一关就是半年。
等郑雷想起这号人物,把他放出来时,因为常年不见阳光,一天只吃一顿饭,他苍白瘦弱得跟鬼一样,可那双幽黑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再次回到平房,周野变得孤僻而冷漠,他拒绝跟任何孩子来往,整日蜷缩在角落,不搭理任何人。
某天郑雷过来放饭,馒头刚发到周野手上,旁边冲过来一个大孩子迅速把馒头抢走,见他看过来,那孩子挑衅地对他竖了个中指。
周野砸碎了盛粥的碗,用碎片割下对方一只耳朵,面对那孩子捂着耳朵满地打滚的惨状,他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一切都是当着郑雷的面发生的,他不仅没有阻止,反而饶有兴味地看着周野。
事后,郑雷把周野带到手术室。
“在这里,只有猎人和猎物两种生物,不想做猎物任人宰割,那就只能成为猎人,你想不想做猎人?表现得好,不仅有钱花,有肉吃,等你长大了,想要什么都有。”
周野毫不犹豫地点头。
自那以后,他成了郑雷的得力助手。
郑雷花了点时间教他怎么“采生折割”,后来整整三年,手术室里大小事务全权交给周野,经他手毁去的孩子不计其数,看着那些人在他的手术刀下哀嚎惨叫,他面无表情,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直到三年后的一天,郑雷带了一帮人回来喝酒,那些人是他产业链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为了招待他们,郑雷买了一整头的烤猪大摆宴席。
酒喝了一半,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倒下,等郑雷意识到不对劲,他浑身发麻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周野走过来,往他脖子上套了绳子,像拖死猪一样把他拖走。
郑雷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的肩胛骨被两根铁钩穿透,整个人被绑在手术台上,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而周野戴着手套和口罩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他。
几天后,当地派出所突然来了一批孩子,这些孩子面黄肌瘦,有的断手断脚,有的缺耳朵少眼睛,根据孩子们供述,他们来自一个深山村落。
警方找到村落,在里面发现十几具成年人的尸体,大多数人被干脆利落地一刀割喉,只有一间简陋的手术室里,手术台上躺着的男人四肢被生生削断,整张脸皮被完整地剥下来,血流了一地。
法医验尸后啧啧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手段这么残忍,死者被削断四肢和剥皮的时候是清醒的,他是被活活虐待致死。”
周野没有跟那群孩子一起去报案,时年十三岁的他独自离开村落,一路流浪回家乡,半夜趁着父母酣睡,往那套小破房子里放了一把火。
后来他辗转流浪到岭南,在那家佛寺,他趁着香客一股脑涌去上香时偷走了段融融的玉佛,本想卖了换点钱,但在佛寺山脚下,高岚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他,鬼使神差的,他跟了上去,归还了那块玉佛。
……
看完江骑云的回忆,黎落半晌都没回过神。
直到系统服务灯闪了闪,相里安喊她:“喂。”
黎落抽回思绪:“嗯?”
“需要给你放段天线宝宝洗洗脑吗?”
黎落:“……不用谢谢。”
“看完了江骑云的回忆,有什么想说的?”
黎落怔忪了一会儿,说:“命这种东西,有时候挺残忍的。”
父母失职,弟弟惨死,恶劣的生存环境磨灭了江骑云最后一丝人性,在遇到段融融之前,他从来没感受过这个世界的“善”。
当“恶”成了一种常态,常人眼里的残忍血腥,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在村里那六年,周围的一切都在告诉他,所有的东西都是明码标价,想要得到,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他已经习惯从别人身上掠夺“代价”来为自己谋利,以至于前世的他为了跟段融融在一起,对她的至亲痛下杀手。
那些惨死的人,全是他拉来为自己私心铺路的牺牲品。
他像一株从尸山血海上成长起来的花,每一条根系都浸满了黑色的血,一个将残忍刻在骨子里,把杀戮当做习以为常的人,他的病态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相里安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黎落看向病床上还没退烧的江骑云,抽了张纸巾擦去他额头上的冷汗,轻轻叹了口气:“他不该待在这儿,也许,我应该把他送到一个他能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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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落守了江骑云一整夜,天亮时分,她扛不住倦意,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一下子把她掐醒了。
黎落睁开眼睛,眼前是江骑云近在咫尺的脸,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颤着手来摸她的脸:“融融,你……是你还活着,还是我已经死了?”
黎落瞥了一眼他还扎着针的手,因为他这一系列粗暴的动作,针头走位了,他手背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起一个越来越大的疙瘩。
“没死,都活着。”黎落拍开他的手,“躺好,针走位了。”
说着她起身要去按铃找医生。
江骑云以为她要走,情急之下连忙拔掉针头,一把圈住她的腰,死死抱着她惊恐地说:“别走,融融,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