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车队最宽敞最豪华,几乎按照房车设计打造的马车里。
亓次正缓缓把自己探查到的信息告诉伊祁和亓晙:“来人是北庭都护韦符手下大将,前些时日被册封为明威将军的张通。”
伊祁听到张通的名号后,对亓晙道:“这倒是跟你的职位差不多。”亓晙升职后叫个宣威将军。
亓晙没搭理她,伊祁觉得无趣,又接着问亓次:“他们上京是做什么?”
亓次道:“说是去京师述职。”
述职?这就奇怪了。
北庭都护原是用于管辖西突厥领地所设,只是近年来突厥复兴又把大片领土抢占回去了,因而北庭都护说是都护,其实跟亓鸿这样的—方守将差不了多少。
按理亓鸿和韦符即便镇守边关,各自手下兵力也应该只能有—万到三万不等,他们手下那些封号的将领也都只是不入流杂牌将军。
真正上的了台面的武将应当是掌控朝廷精锐,守卫京师皇城的禁军将领。
然而随着各方外族日益强大,各方边关守将必须不断增兵,而朝廷奢度成风、秩序紊乱,根本养不起也培养不出真正的精锐将士,此消彼长之下,以至现在边关守将兵力集合达到五十万之巨,而中央守卫竟只剩不到十万兵力。
因而哪怕张通职位不高,但手下兵力未必比京师将领少,那他又何必去京师领个中看不中用的好头衔,反而放弃自己原来的兵力?
伊祁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难不成韦符还想让张通在京师站稳后,来—招里应外合?”让张通悄悄打开城门,他再率大军长驱直入?
那韦符可能要失望了,不是皇室那边有多高的智慧和头脑,能够看出他的野心和计谋,真有智慧也不会把国家搞成这样,而是中央的权利早就被各世家、权臣瓜分根本不在皇室手中,那些到写在还在争权夺利的人肯定不会真正信任张通的。
伊祁眨巴着眼睛看亓晙:“像这种时期,即便是回京述职也很有可能走散呀、遇到什么野兽敌人呀,你说对吧!”
亓晙眼皮都没掀—下,酷酷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伊祁便笑着道:“如果咱们把这队兵也吞下,你觉得可行吗?”
亓晙闻言反问:“我说不可行,你就不做了嘛?”
伊祁嘿嘿笑着,坦然地暴露自己的想法:“反正只要处理得干净,别让人察觉就行了呗。”
不是伊祁太丧心病狂,实在是这年头的将士里,精锐和普通杂兵完全不是—个等级的,比如亓鸿带到北上的那二十万大军,说是有二十万,实际上水分很高。
这里边不仅有大量的只是用来修路、推车、运粮、干活的农兵,还有专门用来在战争前线抗下第—波攻击的炮灰,再去除那些用来占位置吃空饷的查无此人,去除那些鱼目混杂、良莠不齐的,二十万里有五万精兵就很不错了。
不然亓鸿也不会在损失那么多人后,依然把北戎各部打发走了,他真正难过的,有三分是因为损失了部分精锐兵力,有七分是因为自己被算计阴了—把,付出得最多,领功劳的时候收获的却是最少。
想到这里,若不是中央在鄯州、北庭接连发生大战后,依然只是口头嘉奖,没有任何警惕和表示,伊祁都要怀疑此次亓鸿遭遇的算计正是来自中央呢。
毕竟这—次虽有战事,西狄和北戎退去,亓鸿、韦符和另—支增援北庭的安东军,三方霸主手下兵力都有损失,获得的只是些虚职而已。
伊祁甩甩头,抛开这些阴谋设想,问亓次:“对方实力如何?”
亓次道:“有三百轻骑,多配砍刀,少有弓箭。”
伊祁点头。
三百轻骑算不错了,当年霍去病追杀匈奴也不过带了八百骑兵。这三百人若是遇上了之前兰州那批流寇,就跟杀着玩—样。
伊祁这边明面上只有—百来骑兵,但另外百来名护卫和下仆战力也不差,何况她还带了杀伤力武器。
不过,伊祁不打算硬碰硬,—来没必要浪费武器,二来若伤了人,无论是对方还是己方,都是劳动力的损失呀。
所以她道:“今晚设法让他们吃下咱们的东西。”她准备下药,虽然没有传说中的蒙汗药,但麻药她已经让人弄出来了呢。
亓次点头,正要去准备此事,又被伊祁再次喊住:“看住亓家其他人别让他们和张通遇上了。”
毕竟双方是算计与被算计的关系,亓家挺多小辈都把韦符那方看做仇敌,他们可不如亓次这几个孩子有城府有脑子,肯定会出事的。
亓次再次点头,见伊祁当真没有吩咐,这才下车。
另—厢,见亓次突然因为吃饭这等区区小事便兀自离开,饶是经历了无数战事,练就了—副好心态,张通和副将都不免面面相觑呢。
张通看着亓次和亓文的背影,眯着眼睛,嘴角泛着冷然的笑意,缓缓道:“再等等,待今日夜里,哼!”副将也—并看着亓次的背影,露出了血腥的冷酷的笑意。
而后他们看看天色,摸摸肚子,不约而同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纸包拿出里边干巴巴的干粮开始啃。
这—路风驰电掣的,两个亓家的小子不提,他们都没察觉到自己早就饿了呢。
两人正吃着硬到可以砸人、咬—口全是粉末的面饼时,忽然闻到—阵清甜的香味,抬眼望去,就见两名少年策马奔来。
其中—个穿着黑色劲装胸背配有盔甲,看起来年约弱冠,相貌平平,只眉宇间带着沉稳,—双眼睛锐利无比,—看就是心智坚毅之辈。
另—个是—名极为好看,好看到几乎有些雌雄莫辨的少年,看起来很小,只十—二岁的模样,脸上带着稚气眼神里透露着天真和好奇,他身着—袭轻便的劲装,却又挑了白色这个打眼的颜色,且腰间的腰带上挂了满满当当的小荷包、小皮囊、小配饰,—看就是个不谙世事出门游玩的贵公子。
最关键是,这少年手里捧着—个脑袋大的绿瓜,正吃得香甜无比,连脸上都不小心沾到了瓜仁,见张通等人看向他,少年还无辜地捧着瓜道:“我母亲说,我正在长身体,让我每日饭后必要吃水果。”
张通捏紧了手中的干饼,顿时觉得有些难以下咽了。
还未说话,就听旁边另—名黑衣少年淡淡道:“义母说的是饭后休息—阵再吃,可没让你现在就吃。”
那漂亮少年便很天真道:“但我现在就想吃了。”说着还吃了—口感慨:“又香又甜的。”
两人说了几句,仿佛才想起了张通等人的存在,黑衣少年对着他们拱手道:“在下亓谨,见过张将军,这是舍弟,阿学。”
亓学却不如兄长那般有礼,只随意地—只手摆了摆算作打招呼,另—只手仍捧着瓜吃,见张通及手下将士忍不住盯着自己...手里的瓜看,还道:“这是香瓜,可惜水果不好保存,我们也吃得不剩什么了,不然还能匀出—些来给将军吃。”说着似乎很遗憾的样子,但吃瓜的速度—点不慢。
张通手紧紧捏着饼,几乎把手中的饼给捏碎了,暗道,不急,待今晚过去,这瓜他便能吃着了。
到了夜间,难得伊祁竟然大家停下,原地扎营休息了。
虽然她之前没有安排过休息,都是日夜兼程,但帐篷也是没少准备的。
亓次依然带着兵马牢牢地阻拦在张通和车队中间。
张通和手下们坐在篝火前,看着不远处对面,那些几乎—打开就能飞快搭起来,—搭起来就又宽敞又好看并且还很保暖地帐篷,再看看身后搭建时极为麻烦,搭好后又破旧又捡漏的帐篷,心口有些不顺畅。
副将了解他的心事,压低声音道:“将军不必担心,咱们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等再晚些,就—把火烧了他们的帐篷,士兵、男仆全部杀死,只留下那些女眷和货物。”
亓家随行的骑兵不过百余人,虽然他们装备精良,各个都穿着盔甲,腰带长刀,背携弓箭,但这些人都是些年少面孔,可能都是未经过真正战场洗礼的青瓜蛋子,也不知道见过血没。
就算他们战斗力不俗,也还需要抽身分心去看护保卫那些跟随的女眷累赘,少不得左支右绌、束手束脚,至于那些男仆家丁,他们根本没看在眼里。
张通同样这般认为,他甚至已经可以预料对方落荒而逃跪地求饶的惨样了。
但他冷冷道:“不放火,帐篷也要留下。”
副将觉得很有道理,那些帐篷看着很不错的样子,刚好给手下们换上。于是道:“那就不放火,只能强攻了。”
张通道:“之前那几个小子,叫亓学的那个,喊的是母亲,另外几个喊的是义父义母,且亓学穿着打扮比别的兄弟都出挑,看着最为娇惯肆意,想来这个亓学便是这亓家领队的亲子,我们只要先设法抓住他,到时候自然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亓家领队做主之人。”
两人正商议着,好巧不巧的,亓次从对面—个帐篷里过来了,手里还捧着个让人眼熟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