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晙很快便被喊回来了,他看着伊祁,用毫无表情的脸和平铺无澜的语气道:“真难得,你居然有空回来。”
这些日子伊祁可因为主办寿宴一事一头扎进工作里,日日都泡在主院几乎只有晚上才回来呢。
伊祁先指指一旁桌案上的盒子道:“每天都给你点心了,干嘛还这么啰嗦。何况,我这是给你亲爹办寿宴,你不说帮忙,至少也不能抱怨吧。”
亓晙一面打开盒子,两口就把里边的蛋糕胚吃了,先点评道:“做的有点硬,味道一般。我又不稀罕你每天带的这点点心。”而后才纠正道:“说了是我们的爹,何况我早说了你若不愿干,我亲自帮你去辞了这差事,你又不让我去。”
伊祁也觉得这蛋糕做的硬了,不是很满意,但没办法,没有烤箱没有保鲜膜,每次做蛋糕不是太水就是太硬,很难把控,这已经是目前出来的最好成品了。
但这在伊祁和亓晙看来不甚满意的蛋糕已经足够令古代人民惊艳了,所以亓鸿跟赵氏那边的标准通过后,伊祁便没再强求了。
伊祁道:“你还好意思说,那天你娘和嫂嫂一来,让你走你就走了,我要不干点活提升下家庭地位,以后可怎么办。”靠你又靠不住。
亓晙冷哼,那天若不是他把伊祁做的那些事告诉亓鸿,亓鸿又怎么会注意到伊祁。不过亓晙本只是想让亓鸿高看伊祁一眼,这样才好向亓鸿提出让赵氏不要给伊祁找麻烦的要求,没成想亓鸿这个高看的有些过头了。
果然,人类行为可以强行控制,但思维是很难控制的。
伊祁都不知道亓晙给自己找了这么多事,她没再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下去,只跟亓晙道:“叫你回来,是让你来一起准备寿礼的。”
说着她把盒子里的东西平平的铺开在桌案上,瞬间桌案被一张偌大的宣纸给铺满了。
这纸是目前庄子里出品最好的一批。
大型的工具和工厂一直停滞不前,伊祁后来便退而求其次的让他们先以小工坊纯手工形式参与制作,没想到这种方式似乎更适合已经习惯手工业的庄户们和匠人,他们很快便制作出第一批纸来。
只是前几批的宣纸太毛糙,远远达不到伊祁的要求,在她多次技术指导之后,最近的纸张总算慢慢可用了。
亓晙看着纸张,问道:“你打算在画一幅肖像画?”
伊祁铺好垫子、纸张后,从一旁拿出一支有成年男子手臂长的毛笔递给亓晙,道:“不是花,是写字。”
站在椅子上,拿着跟拖把差不多大的比,开始写字。
亓晙拿着大毛笔,无奈:“让我用拖把写?你确定这份礼能行?”虽然这事的字画都很值钱,那也仅限名家之作。
他若还是一稚童,呈上自己的书法字画,还能赞一句孝心可嘉,但他都成丁了,再如此送礼便有些不合适。
伊祁将研磨好的用盆装的墨水端过来,拉着亓晙过去道:“你放心好了,我保证这寿礼包装的好,不会让你丢脸。”
行吧。亓晙对这些琐事一贯不在意,反正出事了真正有麻烦的也不会是他。
他提着点墨,问道:“写什么字?”
伊祁老神在在的:“既然是寿诞,自然写个‘寿’字啦。”
亓晙便依言在纸张中央写了一个大大的‘寿’字,而后伊祁就把他赶出去:“好啦好啦,剩下的就我自己再加工啦。”
时间很快便到了亓鸿寿辰那日。
一亓家的身份,前来贺寿的人不知几何,但不是每一个都有资格亲自祝福亓鸿的。
这宴席便不止分了男女,还分了等级。
亓鸿亲自招待的都在他前院厅内,来的都是鄯州高层,每个人享有专属卡座,一个人一套席面。
此外中低层官绅便在外院综合大厅里,坐圆桌酒席,八人一套席面,另外再亓家之外,还设了棚,摆了流水席,本地乡老都能来贺寿吃用。
男客那边,伊祁只保证菜品和服务即可,不必亲自招待,女眷这边伊祁却要一一去社交了。
和男客那边等同,女眷一样分了三六九等的席面,只是并没有全部送往大厅,而是亓家几位女主人分别宴客,最高层次的女眷自然是跟赵氏一道吃酒席,次一等的吴氏、魏氏招待,不论是生病还是有孕,她们两个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请假的。
另外二房三房的婶婶嫂嫂也一并过来待客了。伊祁从头到尾等所有人都来齐了,巡逻一圈确定没有意外,这才能去往赵氏那边用点餐,但这还不能休息。
赵氏还要红光满面的跟众人介绍道:“这就是我那小儿媳,端的是能干,今日这席面就是她一手操办的。”说罢还指着坐在她身旁的一名女眷对伊祁道:“这是裴刺史家的夫人,她吃着这道点心好,想问你要方子呢。”
裴家夫妻是鄯州最名门的世家,夫妻两个都清高又自傲,自来看不上鄯州本地的一些风俗,偏因他们二人是世家,反引得鄯州本地人争相模仿,一下子就把鄯州尚武的风气带偏了。
如今连带武人家女眷以往喜欢的那些个簪子、玉佩、衣裳都不再流行,大家女眷都一个劲往京城和南方的流行上靠拢。
赵氏身为节度使夫人,拉不下脸来跟裴家学,但又不再好意思仍穿着以往的旧衣出门见客,如此近来便不爱出门,免不了就经常闷着了。
难得,如今这刺史夫人竟然看上他们亓家的吃食,还要跟着学,赵氏岂能不高兴。
那位夫人相貌只是中上,比吴氏、魏氏还稍逊一筹,但周身带着令人平和的书卷气息,一下子整个人的气度都拔高了,显得很不凡。
她先是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我娘家姓范。”论家世,顺阳范氏名声犹在河东裴氏之上,但她从不以家世凌人,每每都只是这般低调的简介,反正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范氏道:“方才吃这道点心软糯可口,连咀嚼都不用,我便想厚颜讨要方子,回家做了给我们老夫人尝尝。”
一时间席面上的人纷纷赞扬这位范氏至纯至孝。
她说的那个点心是麻薯,现在稻米还被贵族垄断着,又没有工具磨粉,很多人连馒头都没吃过,更别说糯米粉所做的麻薯了。
伊祁点头道:“这是江米所制,随后我便让人把方子送来。”
范氏诚恳的跟伊祁道了个谢。
伊祁笑了笑,没一会儿便又去其他地方看着了。
这位范氏身份特殊,她夫家是新来的鄯州刺史,虽然本朝刺史的权限已远不如前朝,且因着各地边境多外敌,各地节度使都拥有了私下募兵的权限,节度使的权势远比前朝要高,但刺史作为被中央派来的监察者,既是天子心腹,又是监督亓鸿一举一动之人。
即便是赵氏,对范氏也是万般客气。
伊祁送方子很爽快,但要留下来奉承她,就不那么愿意了。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前院里即将发生一件令她名声大振的事。
和女眷中的范氏一样,裴刺史在前院同样地位超然,他就坐在亓鸿左下手。一名亓府的美貌婢女跪坐在一旁服侍,婢女伸手从一叠切好的羊肉里夹起一片,放入一个小铜炉里。
这小铜炉如汤碗大小,盛了大半碗满是香料的汤,铜炉底下还有一个垫,垫上有炭火,这炭火竟没有一丝炭气。
婢女将羊肉放入滚烫的汤中,片刻捞起后便准备将肉放入旁边摆放了酱料的小蝶中,裴刺史伸手一指,婢女筷子转了道,从第一个放了大酱的碟子移开,将羊肉放入第二叠带醋的酱料里。
片刻后,婢女将涮好的羊肉放入裴刺史面前的碗中,裴刺史这才矜持的动筷子吃菜。
旁边的人也在吃,一边赞叹亓家今日宴席的好酒好菜,还要把水端平了顺口赞叹裴家上回的烤肉同样是一绝。
毕竟亓家的菜色虽然新奇又独特,美味的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但真的没有什么令人惊叹的珍品,上回裴家的烤肉可是用人乳喂养出来的豚肉。虽然味道还不如桌上这酱色的方肉,但是它,难得呀。
裴刺史一边矜持的接受了赞美,一边毫不迟疑的让婢女把桌上剥好的虾肉放入铜炉中。
对面亓家三兄弟中,亓晋冷哼一声正想开口,亓旭拉住弟弟,上前拱手道:“为今日爹爹寿辰,儿特地寻了份寿礼。”何必跟那些附庸风雅之辈争执,直接走下一个送礼流程吧。
此后亓家三兄弟接连抛砖引玉,就看看之后的人会如何行事。
亓旭送了一块鸡子大的极品血玉,亓晋送了一个大有来历的古铜器,都是一眼能看到昂贵价值的宝物。
亓鸿看的欣慰不已,很是高兴。
接下来便轮到亓晙了,他拿出一个长匣子递过去,亓鸿身旁伺候的管事接过呈给亓鸿,亓鸿亲自打开匣子,像是卷好的画。
亓鸿以为是哪家名家真迹,饶有兴趣的把画卷展开一看,顿时惊为天人,赞叹连连,好半响才舍得把手中的画卷反过来翻给下方好奇了半响的众人一并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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