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手机辛苦的想找一个人倾诉,查看朋友圈列表,却没有发现任何适合的人。
我崩溃都要抱着头,血液中那如同钝刀割肉般持续不断的疼痛提醒着我,我似乎遗忘了什么。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突然一瞬间,我看到我白净的双手上被鲜红一点点覆盖。那么鲜红,仿佛一朵朵血色彼岸在我手上绽放,凋零,最后化成水滴坠落于雪白的瓷砖上。我看着手上鲜红的血液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没有任何印象。
我眼前闪过一次做零碎的画面,我看到一个小孩。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我心里有一种诡异的情绪正在滋生。我想转身离开,但有什么力量将我拉在了原地。我默默的回头,画面变了。我看见他的手臂出现在水面上。他在下沉。他在水中挣扎,他的惨叫一声一声敲击在我心上,带来一阵一阵恐惧的余波。我感觉到一种痛苦,邪恶,充满报复性的满足感在我心里蔓延。我想过去帮助他,可是我的脚如同灌了铅般抬不起来。我想开口呼救,可那一瞬间我似乎丧失了语言的能力。有那么一瞬间我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脸上面无表情,整个人都僵住了,只是静静的凝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我干了什么?不不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神经髓易激发产生的幻觉,这是一场噩梦,而我即将苏醒。
我忍无可忍了。我走进那被泼墨渲染的画卷中,它在那里等我。真可笑,到头来唯一能倾诉的人竟然是它,而身份不确定的它到头来只是一段臆想。
我质问它为什么要折磨我。为什么要用那一段段零碎的碎片组成一段段毫不相干的故事来折磨我?那一块块零碎的画面,根本无法讲清楚这个故事发生了什么,全凭一个人自己的解读。
是啊,全凭自己的解读。它沉默的望着我,他的眼神似乎在说。全部自己解读,而我却出现了,我认为自己有罪。
说什么呢?它说的什么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有罪呢?这就是它的什么诡计?它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取而代之呢?
我严肃的警告它,它只是我的一场梦,一场幻境,精神活动的产物。它的存在及意义都是由我赋予的,所以它该在什么时候出现,该做什么,要掂量清楚。
是啊。它承认了……它承认自己就只是我的一场幻梦。可梦又是具有某种意义的,我想清楚它的意义是什么了吗?
它这么爽快的承认,反而让我生起了一种不安,我本能开始否认,哪怕这意味着否认自己之前给出的论据,但此时我想不了那么多了,某种情绪勒住了我的喉咙,而我的声带在它的勒索下颤抖。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表示梦是潜意识**的表达和满足。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还会做有负面情绪的梦呢?
它告诉我弗洛伊德同样也说过:“那是因为梦会已一种极其隐晦的形式出现。”
梦以隐晦形式出现是因为在我们的意识中存在的一种审查机制。这种审查机制不仅在我们清醒时约束我们遵守社会道德规范,还会在我们睡觉时持续工作。在审查机制的作用下,潜意识会对那些我们清醒时排斥的**,不符合社会道德规范的**,以及我们平日里羞于启齿的**,进行改装,让它们以一种符合审查机制规范的形式出现。
它深深的望着我。我看不清它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它极其的严肃,却又糅杂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其中。它的语气无悲无喜的,就像那看台上默默看着的旁观者,随意点评局内人的一切。它问:“你有**吗?”
我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中。我手掌猛的一个用力,用手中的刺痛保持理智的清醒,控制住莫须有的冲动。有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开始翻滚。
它欣赏着我的狼狈,或者说在欣赏什么别的东西。
我表情稍显局促,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显得苍白,但面上死死的绷着,狠狠的瞪大眼睛。“你只是我的一场梦!你一个虚幻的东西懂什么?你根本就不存在!”
“是啊!”它又一次承认了。“是啊,不存在呀。人怎么能给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定罪呢?”这一句话他说的很小声,好像是在嘀咕,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它自己听。
它卑鄙利用了爱尔兰哲学家乔治·贝克莱(george berkeley)的理论来增加它理论的说服力。它问我,难道我就认为我一定是真实的吗?
我生活的世界是那么的真实,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冰面光滑易碎,太阳温暖强烈,这难道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它停顿了一下,认真的看了看,打量了一下我,蓦地清了清嗓子。随着文字从它的唇畔溢出,周围的黑暗开始涌动,形成一副一副明艳的画面。
“你可以划过结实的冰面,但你并没有感觉到冰面下的物质,那怎么能证明这个冰面是一个实体呢?
这就好比说,当你在做梦的时候,有时会梦到浩瀚的星空,或者吃了一顿丰盛可口的饭菜,但无论如何梦里的东西都是虚假的,是从你内心的潜意识中生成的,可它们给你的感觉又是那么的真实。那你为什么你就不可能生活在梦境当中呢?”
我慢慢拉回了我的理智。我将它的这个理论引回到上次我说的命定论中。这个举动似乎是在转移话题,似乎是不想直接面对这个话题,可这个行为本身就是那么的讽刺。命定论啊,就是该发生的就会发生,而我们的逃避行为本身反而成了这一切发生的基础。此时我又在用这个理论,逃避什么呢?
“你是在叙说我向你表达的观点吗?你在引用的贝克莱的哲学观点。他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至高无上的灵魂,正是因为他的意志,这个世界才得以形成,这就是说世间万物都是由于这个灵魂而存在。考虑到他的大主教身份,他说的这个灵魂毫无疑问当然就是上帝……”
它打断了我,让我不要将这个话题扯到宗教之上。它问我是否下句话要向它表达自己是个虔诚的教徒。他询问神的旨意是让我用神的名义来逃避撒谎吗?
我脑子里面闪过一大段零碎的画面,它们看起来唐突又毫无关联,但无一例外都是由红色为主导颜色。血色遮掩的天空……残肢断臂……妖艳的红月……那个小孩……
我打断了本能的联想,也阻止了想要去推算这些画面的**,再次将它们深深的压制下来埋藏在潜意识深处。我告诫自己这些画面是一些缺乏的必要而广泛的的零碎片断。每个推算都可被算作以偏概全。
“一个故事足够复杂,足够真实,就足够让人甘愿沉沦吗?”它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活在自导自演的戏剧中可比活在别人的一场梦里更加可悲。”
当我们做梦的时候,我们会以为自己也是在真实的世界里,那我们清醒的时候和我们做梦的时候,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我死死的抓住理智的边缘,忘却,逃避,遗忘一切可以干扰我的画面。我莫名觉得又堵,又恶,我重重的喘口粗气,不知为什么。有惊恐,有愤怒,有羞愧,有彷徨,还有一丝迷茫。
我降低重心,蜷缩在地面上。它面带微笑,从容自若,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似乎忍受着某种极端痛苦的我。
它问我痛苦吗?它告诉我,我的痛苦来自思维。这个理论它很久之前就跟我说过。因为我不需要幻想的时候,思维仍然不能停止活动思维总是不停的评论推测,比较,选择,幻想,构建出一个虚拟的状态。它告诉我现在停止思考了,听从它的指挥。它将带领我看到另一面,或许那样我才能回到真正的现实。
这一段话似乎击中了我的理智。我听过这个理论,在托利的《当下的力量》中。可是此书中的所说的思维不仅仅指的是思考,还包括情绪以及所有无意识的心理。圫利表达过人是在不停的思考,而这种不停止的思考状态啊,其实是非常可怕的。它会让你无法达到内心的那个宁静的状态,同时它创造了一个虚假的自我,不断投射出恐惧和苦难的阴影。
可是思维并不是问题,问题出在人无法控制思维,反而成了思维的奴隶。此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中间有一个是我眼中的自己,而另一个是真实的自己。现在的重点是我和它之间究竟哪个是虚假的?哪个是真实的?
我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我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其中的棋子还是棋手?
我深深的看向了它,意识到不管我是哪一个,我都不能再继续认同它的观点。开始尝试辩驳它的观点。它引用了英国近代经验主义哲学家中的三大代表人物之一,我无法反驳,因为如果我用自己的理论反驳,就是反驳了一整段前人思想的瑰宝。可以想象这样狂妄自大的行为会有怎样的后果。
我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我引用了笛卡尔的名言,“我思故我在。”因为我在思考,所以在我思考的那一刻,我就是真实存在。这世上只有一件事是绝对真实的,那就是思考这件事情本身,而当一个人在思考的时候,那他就必定是个会思考的存在者。
我表示我不会再落入它的陷阱了。我在思考它,分析它的行为,就是为了摆脱托利描述的那种无意识的思考。
它感受到我的抗拒,意识到我似乎将它当成了敌人。这一刻,它反而露出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很明显我并没有抓住精髓,我的内心依旧在抗拒。
它告诉我,我将永远无法意识到这个世界最本源的形象究竟是什么。因为我的观测行为本身并带着主观的臆想。换句话说我看待世界的方式和观念,会受到我们内心中某些因素的影响。就好比一个戴着墨镜却没意识到自己戴着墨镜的人,我看到的绝非真实世界。
我有一瞬间的愣怔。它这种一会儿敌一会儿友的态度,实在让我摸不清它的意图。就好像他的每一个行为,并不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只是因为那一刻,它想做且能做。
我再抬眼望它时,它又恢复了之前优雅端庄的模样,就好像刚刚的恶意,只是我的幻想。它说出了一段话,但我仅抓住了最后四个字“精神寄托”。
它抬起双臂的瞬间,身后似乎亮起了某种光,那个动作在宗教中是受难与救赎的象征。那种光照亮了它身后的世界,可打到我这边时只是阴影。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周边的黑暗开始碎裂。我在跌落。再次睁开眼睛时,我知道我应该回到了现实,从我那病态的思维中脱离出来,我还来不及高兴,我便看到了面前的景象—白色,一片白色。
在这一片耀眼的白色中,我感觉到我手下有什么平整的物件。我摸到了树木独有的,细腻而清晰的纹理。我感觉我面前似乎坐着一个人,他将一个公文包推到我面前,他似乎在询问我什么问题。
接着我的脑袋传来了一阵刺痛,再睁眼时周围的白光消失不见了,我依旧在我熟悉的房间中,这里温暖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