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蛇皮原本是落魄的码头搬运工,包工头总是拿他寻开心,因此顾青峰对他印象很深。
可顾青峰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周蛇皮。而周蛇皮也是慌张得往周边望了一眼后,随即压低了声音:“顾大侠,跟我来!”
两人来到近处的一块假山,周蛇皮首当其冲先行迈入,顾青峰也跟了上去。
没想到这假山里竟然藏有一处通道。
不过顾青峰并未第一时间问这个,而是警惕得打量起眼前的周蛇皮,顾青峰从来没告诉他关于自己的身份,为何周蛇皮刚才会唤他一声大侠,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码头那一次的义气之举?
他认为自己是侠?
周蛇皮却没有多浪费时间,而是直接了当得说道:“你叫顾青峰,是盗墓界赫赫有名的高手。”
顾青峰直接拧紧眉头,看来这个周蛇皮并不简单,周蛇皮却继续说道:“别多想,我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
接着周蛇皮就告诉顾青峰,自己家族产业倒闭全是因为不肯提供上好的蛇胆药材专供日本人,这才受到了各种打压,倒闭破产,家破人亡。
而现在老吴的那条古董街原来是属于周蛇皮的,那条街里里外外卖的全是蛇药,蛇皮,以及各种其它的中药材。
可现在,周蛇皮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没了。
原本周蛇皮是想就这么算了,胳膊毕竟拗不过大腿,他就算想找日本人拼命又能如何?
然而就算他忍气吞声,想要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包工头也没有想过要放过他,在码头当搬运工的日子让他度日如年,时时想要爆发,却日日需要忍耐。
“直到,你,顾大侠的出现!我不想当窝囊废,我想站起来。”
顾青峰的出手,让周蛇皮体内的血性彻底活了,那次的罢工事件,虽然由张守业出面解决,但是周蛇皮却不想继续当一个搬运工了。
所以那次吃饭的时候,周蛇皮故意套了张守业一个手下的话,这才知道顾青峰的来头不小,不过之后顾青峰却再没在码头上出现,所以周蛇皮就算想跟着他,也是求路无门。
顾青峰依旧有些警惕:“那你这是?”
周蛇皮目露凶光,一字一句得说道:“我要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就算拿不回来,毁了也行。”
他本来是想把古董一条街给毁了的,这样就算伤不到日本人跟老吴的根本,起码也能让他们脱层皮。
结果没想到,就在周蛇皮想要放火烧店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那是一只浸透了鲜血的女人手。
周蛇皮以为对方是想向自己求教,女人却摇了摇头:“我是活不长了,之所以躲在这里,也是想能找到一个人帮我传个信。”
周蛇皮看着女人的惨相,心中很是不忍,却也更加奇怪。自己跟她不过第一次见面,她却以死相托,难道不怕被出卖吗?
女人却惨然一笑:“我就要死了,不信你,难道要让这消息烂在嘴里?”
她只能相信周蛇皮,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周蛇皮放弃了放火的举动,想着临死前干脆做一件好事,把这个消息给传出去。结果没想到这女人要传的消息,竟然提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顾青峰。
周蛇皮一见,这可了不得,碰见熟人了啊,那还不是一马当先的事儿。
原来这女人就是小白安插在老吴身边的眼线,当时事情败露,日本人对所有眼线拔之而后快,而女人因为混上了老吴的床榻,而且是事发之前就嫁给了他当小妾。
所以‘这只眼’别说日本人了,就连老吴都没想到。
在秘密处决其它眼线的时候,老吴因为担忧一些重要机密泄露出去,当时正准备跟女人缠绵的,却猛地推开了她,说自己有要事处理。
说完,就急冲冲得去了书房。
女人是小白手下,从小接受的训练不少,自然明白他是何用意,就像有人回家后知道家里曾经进了贼,他的第一反应绝对是检查家中的重要物品,有没有丢失。
这是人的本能。
所以书房的秘密,就这样暴露给了女人!
女人知道书房藏有暗室之后,按兵不动,表面上什么都不知道,却在暗地里记下了书房的机关,在半夜的时候偷溜进了书房。
然而等女人成功破解机关,后面出现了一条地道。
地道之下,别有一番洞天。
石阶长短不一,全由青石板铺就,两边的油灯散发出昏暗的光泽,而尽头则是一处密室。
女人放轻了脚步,贴近密室,里面没有人。
可是当她推开门,迎面而来的竟是一幅巨大的骷髅,骷髅差一点撞上女人的人脸,若不是她强压下心跳,否则一定尖叫出声了。
女人死死攥着自己胸口的衣襟,走进密室后发现,这里还有三幅不知名的野兽骨架,巨大的骸骨摆放在这里,就像是一个研究动物的实验室一般。
然而当女人走近桌子,发现那上面画着的竟是一些奇怪的图腾,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图纸。
直觉告诉女人,这些图纸很重要。因为日本人既然花了大功夫来清除老吴身边的眼线,说明他现在应该接触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很有可能,就是这些了。
女人当即决定把图纸带走,今夜就传送出去。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她从书房中出来时,老吴已经一脸阴沉的在外等候已久了:“我做梦都没想到,你,竟然不是我的人。”
女人却装傻,表示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老吴让下人看着女人,自己则重新折回了书房,而女人自知事情已经败露,于是拼着你死我活的决心闯了出来。
老吴没料到女人竟会武功,当时带的打手虽然伤到了她,但是最终并没有将其留下。
古董街离吴家老宅很近,女人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藏在了这里的柴房。
活着没有力气,死了又不甘心,直到她等来了周蛇皮……
想来也是老天有眼,冥冥之中的注定,让发现女人的正好就是周蛇皮。
而女人因为觉得图纸事关重大,白鸽传信万一被日本人拦截,那就是万劫不复,于是就想到了同在上海滩的顾青峰。
之前顾青峰央求小白帮忙,女人觉得此事或许就跟顾青峰追查的事情有关,再者顾青峰大仁大义,是整个上海滩最信得过的人了:“求你,帮我把东西转交给他!”
原本对女人身份还有所顾忌的周蛇皮,在听到顾青峰的名字后彻底放下了心。
周蛇皮答应了下来,而女人就那样活活得用刀子划开了自己大腿,原来那图纸被她用布裹着藏到了自己的大腿里面,就连缝合的细线都是用钢丝拧紧。
为的就是尸体就算暴露,敌人也只会以为她是走投无路,为了止血才出此下策。哪能想到,她不是把图纸吃进肚子里,而是生生得缝进自己的**。
说到这里,周蛇皮将那纸布包交给了顾青峰:“我不知去哪里寻你,只觉得既然你知晓姓吴的有问题,便肯定会有上来寻找线索的一天!于是我提前混入吴宅,因为是打杂工,他们也不怎么怀疑身份。”
老吴是枕边人出了问题,自然是以后寻花问柳要注意得多。
而周蛇皮就一个打杂的,怎么也接触不到上头的核心,再加上老吴草木皆兵,想着换掉老人,于是新人就又方便混进去了。
周蛇皮轻叹一声:“总归,这一番守株待兔,收获不小。”
顾青峰捏着那纸布包,血已经将布彻底染红,就连里面的图纸,虽是用了上好的原料,但也浸透了化不开的血腥气。
顾青峰不知道她是如何忍得下那种疼痛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当即立断,将图纸偷出。
这是一个聪慧且勇敢的女子啊。
顾青峰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然后问道:“你可知,她叫什么?”
周蛇皮愣了一下,突然想到刚才自己的描述一直用的那个女人来指代,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但是周蛇皮却说道:“我觉得她应该不是坏人,能用命来托付消息,代价太大了,再说,遇上我也是偶然,应该不是设下的阴谋诡计。”
顾青峰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摆弄了一下手中的图纸说道:“看到这些,我就没怀疑过她的身份。”
因为那些图纸都是在模拟挖掘一处水中墓葬,这正好验证了顾青峰之前的猜想,苏飞雪要被利用去探墓。
周蛇皮有些不明白了,问道:“那您是?”
顾青峰回答:“我只是觉得遗憾,这样一位女子,为了大义牺牲自己,我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牺牲了自己的贞洁,去陪一个满是皱纹的老头;她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换来重要的情报;她牺牲自己的身体,去藏匿图纸……
可是这样的人,顾青峰却不知道她的名字。
世间又有多少这样的人呢,一个个无名英雄,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前赴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