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峰嗯了一声,他没有特别肯定眼前的混沌就是一只黄鼠狼,他只是说:极有可能。
“还记得我们来连云寨时遇到的那片林子吗?被吊死的那只母黄鼠狼,尚且能利用自己最后一口怨气留下一个幻境,那么眼前这只
只会厉害百倍。”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刚才之所以会受到控制,就是因为中了混沌,也就是黄鼠狼的招。
只是顾青峰想不通的是,他们到底是如何中的招?顾青峰望着那只依偎在伍子胥人头旁边的混沌,十分好奇他们彼此之间的渊源纠葛。
顾流云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伍子胥的人头里有一枚铜牌,这混沌脖子上也有一块,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两块铜牌拿到手吧。”
这一点,大家当然很清楚,可问题是,那混沌神秘凶恶,根本就摸不清它真正的脾性。
阿九看着混沌,实在奇怪:“为什么它没有耳朵也没有眼睛呢?”
没有耳朵是怎么听到大家进来的,没有眼睛又是如何看到他们进入山洞的,这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
杨百手摸了摸下巴,他觉得既然这混沌没有再继续攻击他们,未必还抱有恶意,于是道:“兴许是毛太长给盖住了,反正这带点灵性的东西,谁能猜得准呢。”
凡事多点尊重与信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一句话让顾青峰醍醐灌顶,也是,这混沌就算不是传说中的凶兽混沌,但它活了上千年,绝对有灵,既然不能硬闯强取铜牌,不如试着跟它沟通交流,兴许能有所收获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顾青峰往前迈了一步,恭恭敬敬得朝前做了一个揖!
说来也是奇怪,那混沌没有五官,却能注意到顾青峰突然的动作,它歪过头,用脸的方向对准顾青峰,明明没有眼睛,却让人能敏锐得察觉到它的凝视。
这混沌,正在一眼不眨得盯着顾青峰。
顾青峰虽是有些奇怪,但也只是将这份心思按捺在了心底,他又朝混沌的方向拱了一下腰,随即说道:“吾乃发丘天官一脉,汝或不知,无妨。吾来此地,皆是一个缘字。”
混沌若是伍子胥那个年代就被安排在连云寨驻守,那它必然是不清楚什么盗墓门派,但顾青峰能自报家门,也算是让其了解一下自己的真实身份。
紧接着,顾青峰便将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一路经过的波折一一详尽。
从被船越一夫欺骗,到为了守护国家挚宝,不得不自己也踏上这番征程,一步一步,其中的艰辛、生死危机,顾青峰一语道尽。
但是顾青峰能注意到,每每在提及伍子胥这个人的时候,混沌的神色就会跟以往不同,它是没有五官,但是那种情绪还是可以传达出来的。
混沌确实是认识伍子胥的,尤其是在听到灵族那座孤岛,孙武翻岛为墓,以血河的法子让水祸守着藏有伍子胥人头的棺材,它更是用四肢顶紧了地面,一种无可名状的情绪在此间荡漾。
伍子胥的人头能千年不腐,也是幸亏了那个法子。
顾青峰带着伍子胥的人头上路,虽是想要铜牌,却并没有恶意破坏伍子胥的尸体,这让混沌心中多了一丝感激之情!
混沌看了一眼自己贴着的人头,又撇了一眼顾青峰的方向,然后缓缓得点了下头。
“它这是主动愿意把铜牌给我们吗?”杨百手看到混沌这个反应,欣喜得说道。
要知道它这么通情理,大家在迈入这个山肠洞的一瞬间就应该报明目的了。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混沌并没有扯下自己脖子上的铜牌,而是朝着顾青峰发出了一声悲鸣,然后,很快的,顾青峰的眼前再次灰蒙一片。
他又被混沌拉入了幻境,那个由混沌自己制造出来的幻境!
入眼的最先是一片黑暗,漆黑得不见五指,顾青峰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但是他自己却是可以行动的。
顾青峰游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他不停得走,不停得朝前走。
这一次比之前要镇定很多,因为他知道这幻境是混沌制造出来的,较之前的敌意,现在的它,并不会故意将自己拽在永无止境的黑暗,而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就这样走着走着,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抹光亮。
一切都是千年前的模样,那时候的人们穿衣打扮跟现在完全不同,不过屋子的构造倒是跟现在的连云寨有几分相似,哦不,是跟连云寨前面几个寨子相似,不是后面的高脚屋。
顾青峰走进那座寨子,寨子里的人来来往往,他们做着自己手头的活儿,根本看不见顾青峰。
只有顾青峰能看见他们。
“为什么会让我看到千年前的连云寨?”顾青峰有些想不通,他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听到了尖锐的女声。
那女人十足像个泼妇,嘴里骂骂咧咧的,再看向她的手里,还拎着一只毛茸茸的东西。
女人大声嚷嚷:“这个不要脸的畜生偷东西偷到我家里头了,各位乡亲们你们看看,这畜生一股子臭味,是不是山上那乱葬岗跑过来的。”
众人听了,纷纷觉得晦气,有的小孩还往那小畜生的脖子上套竹圈:“娘,与其把它给砸死,还不如让我们几个玩呢。”
大人们要拿石头砸死这个东西,小孩们觉得稀罕,没见过这种东西,想要玩。
不过,小孩就是小孩,大人们哪能放心,所以他们把那个小畜生砸了个半死后,才将它丢给了那群小孩:“好了,你们拿去玩吧。”
手一摊,鼻子一哼,就好像丢出去的只是一个破烂而已。
当然,在那些寨民的眼里,这浑身腥臭难闻的野兽,可不就是比垃圾都不如的东西吗?
小孩拽着套在小畜生脖子上的竹圈,把它拖在地上,跑来跑去。
那些小孩性子野,一个个的,都以谁能跑得远为乐,他们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却根本不看一眼,地上那个毛茸茸的小动物,它的毛皮却被石头划烂,一道道的血痕划在地上,看起来又可怜又无奈。
许是太疼了,许是流的血太多了,那只小畜生连求饶的哼哼声都没有,甚至疼痛都变得麻木。
它越来越虚弱,愤恨得看着周围的人,恨不得把他们所有人的脸烙印在心里,然后复仇!
可是它自己的命都没了,还怎么谈得上复仇呢?
小畜生觉得自己身下热热的,好像一股暖流就要涌了上来,动物野兽都很清楚,这泡尿一旦撒了,自己的命也就随着去了。
小畜生有些不甘心,那婆娘家的烧饼根本就不是自己拿的,凭什么自己就被诬陷成了小偷,还要付出性命的代价。
这里的人,好歹毒!
意识渐渐涣散,小畜生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直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呵斥了他们:“你们这些孩童,怎么能拖黄鼠狼玩呢?这东西发了火,要你们一家子的命!”
黄鼠狼没听过这个声音,但是他觉得这个声音好像还蛮好听的。
不知道那个人后来又跟那群小孩说了什么,黄鼠狼只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再被拖着,甚至还有只手正试图解开自己脖子上的竹圈。
黄鼠狼拼尽力气去睁开眼睛,可是太累了,它真的太累了,好想休息,好想就这么睡过去。
但耳边那个声音却根本不愿意放过自己,那嗓音很温柔,可是他的动作却一点都不轻柔,甚至称得上粗鲁。
那只手硬生生得扯开竹圈,竹圈因为长时间的拖行已经割入了黄鼠狼脖子的肉缝里面,剧烈的疼痛让黄鼠狼打了个激灵。
它因为疼痛而惊醒,却对上了一双好看的眼。
黄鼠狼龇着牙,那人却柔柔得笑着,安慰着黄鼠狼说了一句:“小东西,没事了,放心,没事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得对待过它,那一天,黄鼠狼觉得全身好像突然就不疼了,它痴痴得看着那双眼,小脑袋都有些不受控制得往前伸了一下。
以前那些人家里的猫猫狗狗好像都是这样的,伸脑袋来蹭主人的手掌。
黄鼠狼带着点讨好的样子,引得那人眉眼笑得更深,他托住了黄鼠狼的脑袋,可是黄鼠狼实在太虚弱了,它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男人好像看出了黄鼠狼的心思,他想抚摸黄鼠狼,进行安抚,却发现眼前这只黄鼠狼全身都是伤口,没有一块好肉。
他收回了手掌,没有在黄鼠狼的伤口上触碰,却以一种温柔得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睡吧小家伙,你不会死的,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