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人看顾青峰他们一直杵在门口,忍不住朝有个村民使了个眼色,那个村民立马会意,然后道:“这天都晚了,再待下去,更深露重,怕是要冻伤几位客人。”
另一位村民连连道:“没错没错,既然是十天子选中人,那可是贵客,是要千万好好招待的。”
守门人让那两个村民带客人先去屋子里面落座,其余的人在外面等候大鬼师就行。
无耳庄的村民穿着的衣服都是很普通的麻衣,颜色也都是偏淡偏灰一些的,只有那两个守门人着一身黑衣,仿佛是要跟这座大黑房子匹配一般。
那两个村民热情得迎顾青峰一行人入门,结果刚说了一句敬语:“几位客人跟我来。”
守门人又形色怪异得咳嗽了一声,其中一个村民很是机警:“看我这记性,许久不来客人,差点都忘了还有进门礼呢。”
杨百手一听进门礼,乐了,他问无耳庄:“你们这儿还有进门礼呢?什么进门礼啊?”
村民笑了笑,说:“我们这里供了眼神跟耳神,按理说,从你们进到庄子的那一刻,两位神灵就已经知道了,但是这规矩礼节还是要有的,否则会被赶出去的。”
后面半句话村民明显压低了声音。
顾青峰朝他们露出友善的目光,说道:“入乡随俗,这礼是该的。”
那个村民一看顾青峰这么说,显得很开心,他笑眯眯得朝众人摆了摆手,让大家跟着他走。
村民也就带他们走了几步,没一会就在旁边的池缸停下了。
那个池缸旁边有很多木头做的杓子,村民让顾青峰一行人用那个杓子,从池缸里面舀出一勺水。
“像我这样,先净左手,再净右手,最后净口。”村民一边示范,一边教他们怎么做。
冰凉的池水扑在手上,就像是被霜打过得一样,他们依言照做,但是等净口的时候,高桥光不乐意了。
高桥光说:“这种净手净口礼,在我们那儿,只有在进一些神圣的寺庙的时候才需要。”
原来在日本那边也有这种礼节,一般是在或神社入口附近设有一个洗手用的水池子,名叫御手池。
里面的水被视为圣水,想要进入寺庙或者大社进行参拜的人,需要行三净之礼,没想到这一个破村子进个门还需要这么大费周折。
杨百手扫了高桥光一眼,鄙夷得说道:“看来,咱们这好多地方的礼节相似得很。”
“我们这种净手礼可是传了很久了……”高桥光抬着下巴说道。
那个村民眼看进门礼被打断,看上去很不高兴,他冷冰冰得说了一句:“这个礼在我们无耳庄已经传了千年,自有无耳庄开始,外地来的客人都必须遵从这个礼节,否则要是发生什么事儿,我可保证不了。”
高桥光冷笑:“谁知道你们无耳庄到底传了多久,还千年,这么穷的地方,我看也就几代能……”
还没等高桥光说完,船越一夫皱着眉头说了一句:“闭嘴!”
他故意带头行礼,仰头灌了一口清水,旁边的村民得意得不行,故意大声道:“漱口就行,别咽下去。”
船越一夫最后吐出了那口水,他微微向那个村民点了下头,然后转身面相高桥光:“你这口是要好好净一下了,否则还不知道能招惹出什么祸患。”
高桥光嚣张的气焰被浇灭,只能乖乖行了礼。
等他们净手净口以后,另外一个村民又塞给他们一人一朵白色的鲜花,那鲜花只有四瓣,中间却是火红的花蕊,看上去好不协调。
“这花好生奇怪。”杨百手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那个村民回答道:“这花叫做白生花,都是从后面的山谷采来的,专门用来供奉眼神跟耳神的。”
原来是叫他们净手,净手以后才能捧花给千里眼跟顺风耳。
村民让顾青峰一行人将白生花放在那两尊泥人像的跟前,这下顾青峰终于明白了,难怪那泥人像跟前没有香炉供果,原来人家只要花。
顾青峰他们按照村民的吩咐,给两尊泥人像献花以后,又恭恭敬敬得拜了三拜,这才让他们入门。
“你们进了门,就是我们无耳庄的人了,眼神跟耳神会通报给十天子的。”两个村民喜滋滋得说着。
他们脸上是很简单朴实的善意,可不知道为什么,落在顾青峰的耳朵里,总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按理说,客人到了主人家里面,主人都会这么说,你们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不要拘束,不要见外。
可哪有人会说,进了我们家门,就是我们家的人了,而且我们这里最尊敬的神灵也已经知道你们的存在了。
换成别的神灵还好,要说是跟十殿阎罗报道了,那不是上赶着让人家把你给收了吗?
所以啊,顾青峰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太舒服。
杨百手也是心中生疑,他看着那两个热情开朗的村民,明明都是最普通朴实的面孔,哪怕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儿,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隐隐感觉,不久后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之后还有一道门槛,跨过那道门槛,众人才终于算是进到了那个黑屋子里面。
那屋子从外头看很黑,有种密不透风的感觉,但是当进到屋子里面以后,就会发现一点都不影响视线,窗子透进来的光亮不算很足,但却足以照清楚室内的每一个摆设。
“陆顺,你在这里招呼客人,我去给客人泡茶。”其中一个村民把顾青峰一行人迎进门以后,还顾不上说什么,就着急慌忙得转身进到了内室。
留在外面的那个名为陆顺的村民招待顾青峰他们。
杨百手跟他套近乎:“陆顺陆顺,这名字好,以后的路大通大顺。”
陆顺哈哈一笑,说:“客人你还真聪明,实不相瞒,那个进去给你们泡茶的,名字正好就叫做陆通。”
“陆通?”顾青峰跟杨百手对视一眼,忍不住看向陆顺问道:“你们两个该不会是亲兄弟吧?”
陆顺赶忙摇了摇头:“哪是什么亲兄弟,你看我们两个,长得像不?”
他们两个长得还真不像,一个魁梧高大,一个瘦肩窄腰。
更关键的是,两个人除了名字相像以外,眼睛鼻子嘴巴没一个地方相似的,根本就是从两个模子里面印出来的。
那杨百手又问了:“那你们两个可是堂兄弟?”
陆顺还是摇头:“都不是,我们这里的人都姓陆,只不过爹妈都希望儿女顺顺利利的,所以通啊、顺啊、远啊,这些字儿都用得比较多。”
正说着话的时候,陆通回来了。
陆通专门给顾青峰他们各泡了一盏热茶,并且殷勤得说道:“用得上好的茶叶哩,你们赶紧尝尝。”
“趁热喝,暖胃。”陆通跟陆顺两个人笑意满满。
杨百手温了一口,只觉得这茶入口清甜,沁着淡淡茶香流转指尖,待吞咽下去,一股暖暖的感觉自肺腑升起,果然暖身。
杨百手点点头,赞叹道:“好茶!”
陆通跟陆顺看杨百手还算满意,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笑着说道:“客人喜欢就好。”
不过杨百手还是很好奇,这里的人真的全都姓陆吗?要是都姓陆,为什么不叫陆家庄,非要叫什么无耳庄。
顾青峰也是满怀心事,刚才的时候,他们还怒气冲冲,拎着鞭子想要把自己赶出无耳庄。
结果这一转脸,就把自己当贵客相对,前后差距实在太大了。
钟夫人灯也有点不知所措,经过了五溪村的事儿,她生怕村民这会的好意,之后会转为一柄柄锋利的刀子,沁着森森寒意,冷不丁就突然动手。
船越一夫是个老狐狸,他犹豫了好一会,等杯中热茶饮尽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四姑娘,您之前是不是到过无耳庄?”船越一夫壮着胆子跟四姑娘打探道。
其它人也是好奇不已,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得望着四姑娘,是不是之前就跟无耳庄认识了。
不然的话,他们怎么会是贵客,他们一定是沾了四姑娘的光,以至于如此被优待。
四姑娘没有喝茶,他原先正在拆奶糖的糖纸,如今吃到了甜丝丝的糖,脾气也好了很多。
只不过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四姑娘的回答出乎意料。
四姑娘说:“我从没来过这里。别说大鬼师了,十天子也是头一次听说。”
众人这下更愣了,四姑娘是从不说谎的,既然他说没来过,那肯定是没来过,那四姑娘为什么会被称为天选之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猜测的时候,顾青峰突然朝众人嘘了一声,他朝着门外指了指,然后说道:“我听到,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