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峰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他甚至已经等不及要跟夜殃来一场面对面的对峙，于是朝老柒开口道：“你把船划回去。”
“划回去？”老柒笑了：“开什么玩笑，我这费劲巴拉得划出来，你又让我划回去？”
老柒不同意，顾青峰却直接站了起来，霎时间，那艘小白船摇摇晃晃，似乎有些不稳了。
船越一夫着了急，大喊道：“顾先生！”
顾青峰不想理他，但又担心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波及到杨百手他们，于是不得不耐着脾气坐了下来。
此时的顾青峰实在有太多疑团想要找夜殃问个清楚，但老柒却还是刚才那句话：“船既已出，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更何况，夜大人的本事，众人应该也很清楚，在场的没一个是他的对手，若是夜殃想要解答顾青峰问题还好，若是不想，那见了也是白见。
顾青峰抿着唇不说话，杨百手叹了口气，拍了拍顾青峰的肩膀安抚。
至于顾流云就很简单粗暴了，他抽出天师伏魔剑横在老柒的脖子上，威逼老柒回头，老柒仍旧是刚才那幅冷漠的态度。
“我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你们杀了我，结果也是一样。”
这会的老柒就跟一头死猪一样，不怕开水烫，也不怕任何威胁，说来也是，既然夜殃敢让他来接顾青峰一行人，自然是清楚顾青峰的秉性。
顾青峰不会滥杀无辜，就算老柒一直跟他对着干，也会活着离开。
船越一夫说道：“我觉得这位老先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照我看来，那个夜殃神通广大，就算咱们真的找到了她，也不是她的对手。要不咱们就先出去，这么久没吃没喝了，还真是有些熬不住。”
坐在一边的高桥光连连点头，之前的时候，他就觉得饥寒交迫，后来饿过了那个劲儿，没那么想了。
可如今听船越一夫提起饿这个字，肚皮里就好像伸出了无数只手来回搜刮肚子里面的东西，看能不能刮出点油水。
饿的感觉，还真是不太好受。
不光是高桥光，就是吕轻侯他们听了，也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是空荡荡的很难受。
这时不知道是谁的肚皮咕噜响了一声，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顾青峰朝老柒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老柒压根不把顾流云的天师伏魔剑放在眼里，或许是断定他们不会下手，又或许是真的把生死置之度外。
杨百手拍了拍顾青峰的手腕，说道：“算了吧，该知道的，到时候都会知道的。”
顾青峰眯着眼睛点了点头，然后朝顾流云说道：“流云，把剑收起来吧，这巴山咱们也不知道进来多久，确实该回去了。”
众人安安稳稳得坐在那艘小白船上，杨百手想跟顾青峰说些什么，却发现顾青峰对一切都兴致缺缺，他也没有了说话的心思，而是低着头看向了水里。
眼前的黑水沉沉，让杨百手不自觉得想起了当初的九曲河道。
那一夜当真是凶险万分，谁都知道九曲河道凶险万分，可对于他们这群经常往古墓里跑的人来说，脑袋早就别在裤腰上，却一直没有被阎王爷收走。
大家都觉得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对于过那九曲河道也都不禁抱着一丝期望，不就是过河吗？能比古墓还凶险吗？
第一道湾，堪堪险过。
可是到了第二道湾的时候，都没想到，后面的几道湾居然是连在一起的。
星宿现，星宿变，吉凶祸福水里见。
杨百手孤身下水，去抛锚定船，可是等九曲河道过了，杨百手却再也没有回来。
在水底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只知道杨百手在出现的时候，已经在龙骨小镇了，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身体已经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好在，看不出来，好在，顾青峰看不出来。”杨百手望着那沉沉的黑水，心中生出了一抹庆幸。
就让他永远都不知道吧，这样，他就不会内疚，不会觉得亏欠了自己。
想到这里，杨百手看向了顾青峰，轻轻说道：“真好。”
“嗯？”顾青峰本来是在想别的事情，但是他五感惊人，杨百手再是低语的话，也能清楚落在耳朵里面。
顾青峰问杨百手怎么了。
杨百手笑着跟他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能活着回来真好，等出去了，你的雪姑娘就可以回到你身边了。”
“嗯。”顾青峰点了点头，说道：“飞雪应该也受苦了，不过这一趟倒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说到这时，顾青峰顿了顿，朝身后望了一眼，与此同时说道：“只是可惜了……”
吕轻侯凑过来问：“可惜了什么？”
顾青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旁边的杨百手却知道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什么，可惜了四姑娘不能与他们同行，否则带到熊耳山，让他好好看一眼山上的那座曹公祠。
“人生就是要有遗憾，正因为有了遗憾，才会懂得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杨百手目视前方，静静得说道。
吕轻侯讶异了一声，他转头望向杨百手：“兄弟，想不到你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呢。”
要知道在众人心中，杨百手一直都是一个风流倜傥，玩弄世间的潇洒公子。
杨百手收起了自己那副正经的样子，眨了眨桃花眼说道：“那不是小生的折扇丢了么，可不得偶尔装个正襟危坐。”
这时，就连划桨的老柒都扭过头，会意不明得瞥了杨百手一眼，似乎藏着什么深意。
杨百手注意到了那抹目光，却故意侧过身子，没有敢跟老柒对视。
顾青峰心里想着别的事儿，也就没有察觉到这种细节，只是感觉似乎经过这一趟，杨百手成熟了很多。
也或者说，很多人都变得稳重了。
哪怕是之前一直跟顾青峰作对的高桥光，此时都收敛了不少，他在旁边帮风魔小太郎照应了一下服部雷藏。
毕竟服部雷藏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可以说是队伍里面最弱的存在了。
风魔小太郎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无能为力。
船越一夫也连连叹息，关切得问服部雷藏：“服部大师，等出去以后，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帮你救治的。”
服部雷藏没有吭声，更准确来说，自从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嗓音变得又尖又细，像极了太监一样，就尽可能得避免说话了。
杨百手一开始还故意落井下石了几句，这会连看服部雷藏一眼，都不屑于。
顾流云则是恨不得拍手称快，大伯的仇终于报了！
他们坐在那艘小白船上，几个人神色各异，心中想的东西也是截然不同。
吕轻侯原本想问问顾青峰出去以后，有什么打算，但是想到现在还有船越一夫在场，也就不便细说了。
倒是蓝胡子擦着手里的那对龙王刺，故意嘲讽着说道：“船越先生这一趟进山，是为了长生的法子，如今什么收获都没有，就这样回去，也不怕天皇怪罪吗？”
这话着实问到了船越一夫的心坎里，要知道他硬着头皮走到今天这一步，为的就是能对天皇有所交代。
结果不光他们带来的一众特种队员死了，就连佐藤将军都没能活着回来，高桥光瞎了一只眼，服部雷藏成了一个废人。
他们损兵折将，却连一根羽毛都没能带回来。
船越一夫真不敢想象到时候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可是他又有什么法子呢？就连那狡猾到了极点的刘彧，穷尽一生都没能找到完美的长生之法，他一个日本人又能窥到什么天机。
而且从四姑娘的身上，船越一夫算是明白了一点，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更多。
他已经不敢再想寻找长生的法子了，哪怕现在有人站在他面前，告诉他，自己有办法让他长生，船越一夫都不敢贸然接受。
看着船越一夫眼睛骨碌碌转动，盘算的模样，老柒忍不住笑了：“你们要真对长生感兴趣，倒不如求求夜大人。”
“当然除了长生，一些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她也是有办法的。想当初啊……”老柒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但刚起了个头，就停住了。
顾青峰微微眯起了眼睛，试探性得问道：“怎么，夜殃还是个大夫呢？他救过你，所以你开始一直为她卖命？”
老柒诧异得望了顾青峰一眼，但很快神色就恢复了正常，说道：“果然如夜大人所说，你很聪明呐，顾青峰。”
言外之意就是，顾青峰的猜测是对的。
但是老柒并不打算将自己的故事脱口而出，而是以欣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顾青峰。
顾青峰抬手作揖，想要继续从老柒嘴里套出话来：“谢谢夸奖，不过你应该知道我想听的是别的。”
老柒笑了：“那你也应该知道，有些事我不能说，当然，看在你之前对我不错的份上，我可以稍微透露那么一两句。用不了多久，夜大人可能会去找你，做好准备，把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到时候可能大人会看在这个份上，解开你几个谜题也说不定。”
“办事儿？她要找我办什么事儿？”顾青峰很奇怪，按理说，夜殃那么神通广大，怎么可能需要他顾青峰帮忙办什么事儿。
顾青峰想要让老柒说得更清楚一点，老柒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靠得我近一点，有些话我只能跟你说。”
顾青峰没有办法，只能照做，然而就在他起身的时候，杨百手突然一把拉住了他。
“百手？”
顾青峰回过头，奇怪得看着杨百手。
杨百手却狠狠得瞪向了老柒，咬牙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招？”
老柒不怒反笑，他继续朝顾青峰说着话，让顾青峰过来。杨百手不让，就在这时，老柒突然沉下了脸色，眼睛血红血红的，犹如一只愤怒的蝎子般。
杨百手下意识得想要拉着顾青峰后退，结果万万没想到，老柒的衣服里突然涌出了好几只蝎子。
那些蝎子一只只得跳到小白船上，黑压压的一片，就好像一滩黑漆漆的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