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很抱歉,杨轩,这么晚才打电话给你……”
瓢泼倾泻的大雨之中,一辆白色的汽车正孤零零地停靠在一根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下。配合着刚刚吐出的浓烟依旧浑浊地萦绕在车子内的空气里,满脸疲态的陇警官终于捡起了自己之前狠心丢在副驾驶上的手机。
“大搜查结……结束了,”他继续用略带哽咽的声音说道,“我们没能在溪堂山上抓到烟火案的凶手,很抱歉……”
听到早已在脑海反复过无数遍的话语,到底还是从冰冷的手机听筒里传出来的时候,坐在床沿上呆滞地望着窗外的我,终于按捺不住了自己内心的愧疚。
一时间,我的眼前仿佛呈现了一张五官分明的男人的脸,看着它是如何从清晨时候的灼灼坚定,一步步上升到正午时候的满满自信,又是如何一丝一毫消散下去,衰退到傍晚时候的忡忡忧虑,以致于最后随着夜色的降临一起沉没在了无边无际的失落懊恨之中。
这种无能为力的知感,简直是比自己亲身经历如此沉浮都还要苦痛难受。
“不是的,陇警官,别这么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我弱声弱气地安慰道,“都怪我,要不是我昨天说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误导你们认定了犯人就潜藏在溪堂山里,你们也不会……啊,都怪我,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的确是被疲惫冲昏了头脑,那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或许只是我精神状态极其恍惚造成的幻觉也说不定……”
“不,不是的杨轩,这不关你的事,”手机的那头依然用那种充满垂丧的语气回答道,“其实,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证人究竟都说了哪些证言一点也不重要,我们只需要知道那家伙再一次动手了就够了。”
“难……难道?”
“嗯,这是我们在凶手时隔三年再次犯罪也就是他第四次犯下杀人案后,连夜制定的紧急抓捕计划——蜘蛛网行动。因为不想消息泄露而引起不必要的骚乱,我很抱歉之前一直对你保密,”陇警官说着,又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支烟,神情有些缓和,“我们把大多数原来在总局工作的有刑侦能力的警员,下配到了遍布安诺姆各街各巷的派出所里,只要一发生什么意外,我们就能第一时间围绕着事发地组成一张有效且巨大的封锁网,严格排查并上报所有进出的可疑人员。之后,等到部署在其他区域的警员们一并归队,再慢慢将包围网收缩,达到瓮中捉鳖的目的。”
“原来如此,”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再次用小心翼翼的口气说道,“可……可这不就意味着要等凶手他……”
“没错,这意味着我们警方要被动地等凶手再次现身,或者严重说再次夺走一个人的性命。这也是我之前要瞒着你,甚至是那些大多数下配的刑警们的原因。”
“明……明白了,所以你们昨晚才能在案件发生后的短短十分钟内,迅速完成对溪堂山区域的围截。”
“是的,而且因为我们是按照犯人犯罪后离开现场的极限可能速度进行勾勒包围圈的,所以根本不用在意凶手行凶后具体的行踪,所以你昨晚的证词事实上一点也没有影响到我们警方的判断。凶手潜藏在溪堂山,完全就是我们收缩包围圈后得到的唯一结果。”说到这,陇警官的语气突然又变得自责起来,“可……可今天滴水不漏的搜查,却……”
“会不会是凶手通过水路避开了你们的搜查呢?”我主动提问道,企图通过转移话题的办法,来暂时缓解陇警官此刻槽糕的情绪,“案发现场不就有一条水位较深的溪流吗?如果说凶手逃入溪堂山后,再找个合适地方跳入水里,通过针对性的潜水来躲避陆上的搜查人员,存在这个可能性吗?”
“并没有,”陇警官很果断地否定了我的话,“水路上的封锁在我们谋划行动的伊始便考虑到了。为此,我们安排了足够的带有高清摄像头的警车停靠在所有径流的两岸,确保能在二十四小时内无间断地监视各河面的情况。结果是,除了发现一条检测不出任何可用信息的带血的木棍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了。”
“这样啊,”我稍稍失望的说,“不过这至少证明了昨晚我听见的落水声正是凶手丢弃凶器时的声音。哎,那有没有可能犯人当时就在现场,比如……比如说负责载我和被害人的那两个司机?”
“也没有这个可能,”陇警官摇摇头,“虽然说由于当时车位的关系,你的司机实际上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是,从逻辑上来讲,他是受你临时的指示才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个村庄的,所以他并没有动机以及准备作案的时间。”
“也是,那现在看来,案件的唯一突破口和最大疑点就在于凶手逃出你们天罗地网的手法上了,只要能清楚了这个,应该就可以顺藤摸瓜……”
“不不不,其实还有一个突破口。”陇警官打断道,终于把手里的烟点了起来。
“还有一个?”
“就是现在还昏迷在安诺姆第一医院的被害人。据我们派去医院里的人说,由于救助得及时,以及受袭的伤口并没有很深的缘故,现在的被害人已经完全从生命危险的境地中脱离出来了。如果能等到他苏醒,从他口中知道他昨晚特地来溪堂山的原因,说不定还来得及挽回现在网络上骂声一片的局面。”
雨水瓢泼,似乎要把陷入黑暗的安诺姆给整个吞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