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戊辰之乱’完全爆发前的一个大雪天,我正受命一个人巡视穆尔河第七段河岸的情况。大概走到现在的卡伦教堂左右位置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孩子的很沙哑的哭喊声。因为当时那里离示威者集团仅有一河之隔的关系,当地的居民大部分都搬走了,所以我感到很奇怪,就以防万一地循着哭声找了过去。”
杜老爷平和地向我们叙说着他的往事,眼睛里灌满了回忆时特有的深邃。
“那是一栋很普通的平顶房,残破一角的窗玻璃上布满了黑色的尘土。我到那里的时候,就只看到一个满脸血红的孩子倒在房子的外门槛上,撕心裂肺地啼哭。我上前简单的查看了屋子内的情况,发现他的父母就倒在玄关正对的走道上,血液几乎流满了整块地板……”
话到这里,杜樊再也抑不住了自己的情绪。在沉默着咽哽了一段时间后,他黯然抹去了眼角的泪珠,继续起自己的记忆。
“他们是被人用枪打死的。暴乱集团的人偷渡过河的事情之前也偶尔有所发生,但伤害平民的行为那是第一次出现。我把那孩子领回了部队,上头觉得这个事件可以用来大肆做政治文章,便把他带出了对峙区,之后我也就再也没有和他见过面。拿一个不幸成为孤儿的孩子来作为维护政治正确的工具,我一直是很反对的。我很后悔当初把他带到了部队,也在后来的几十年里一直打听他的下落。但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我甚至没办法从那孩子的外表确信他是男是女,所以就始终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灯光充盈的宴会房间里,如今却丝毫感受不到它应有的生气。在正座上的人所讲述的那个乱战时期的故事影响下,所有陈列于此的事物都被蒙上了一层阴澹的面纱,好似傅若怡与傅海泽深陷悲恸地流泣一样。
“所以,这就是我把你们召集至此的原因,”重新调整好呼吸的杜老爷终于把时间转回到了现在,“因为战争的原因,很多信息都难以查询。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孩子的大概年龄以及他曾经在呼斯珥城镇生活过的事实,所以就只能托人用最蠢的办法把符合条件的所有人全部找了出来。说起来有些冒犯,但是花了很长时间挨个排去如今双亲依旧健在的家庭,剩下的合适人选就只有在座的各位了。”
杜老爷的话音还未落下,我便向张升叔微微皱眉以表示自己的疑惑,但却只收到他轻轻点头所给予回应。
“原来如此,那就好办了,只要当事人现在直接站出来不就解决问题了吗?”深谙人情世故的刘悦及时地替杜樊说出了问话,一如她对待职场中的上司一样。她将视线一一掠过每个人的眼眸,但却都得到了避开的回复。
光鲜亮丽的房间里依旧是那一整片的寂静。
“不不不,不用勉强,”见场面未能如期所愿,杜樊便再次充当了破坏沉寂的打手。他轻轻地杵了下拐杖,笑着摆摆手说,“你们前段时间应该都有收到过一封信吧,那是我寄的,上面很浅淡的提到过我刚才讲述的故事,并且还特地留言让有此经历的人回信。可是我到现在也没有收到任何的答复,所以我想那孩子很有可能因为年幼不记得当初的往事了,又或者对我有些特殊的情感以致于无法与我当面相认,又或许是其他原因。不过这都没关系,我杜某人今后也还是会一直等待的,等着有一天你能够主动前来联系。我会以我的方式来尽可能的弥补我当年的过失,这点希望你能永远记住。”
话毕,杜老爷便就着拐杖缓缓地撑起了自己的身体,苗女仆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而对于我误会邀请来的众位呢,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特意请了最专业的制作团队筹备了一场精彩的花火大会,就在今晚的八点整,到时候会有佣人来提醒各位。而我呢,因为手头上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之后会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就不同各位一起欣赏了。那,就这样,你们继续吃,我先回房了。”
“哦,好的。”众人异口同声道,目送着二人稳步离开了宴会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