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短暂地停下了，一边回复气息，一边冷冷地说道，“老前辈年纪一大把，还能有这么好的精气神，着实可贺，但这并不是你自己的气息，而是通过血脉献祭，强行接引而来的邪神之力，强撑的时间越近，你的精血就熬干得越快，再支撑几个回合，只怕连骨头渣都未必能剩了吧？”
任何事情都有阴阳两面，我时常说，老天爷是公平的，你要得到什么，就势必得先付出什么，这老爷子为了追求生命一瞬间的绽放，选择将老命完全押在这里，实在不值得。
老头却相对坦然，一脸自如地说道，“我已经苟活了小半辈子，自从二十年前，惨败于敌人之后，此后就被迫栖身在这个又穷又窝囊的小山沟，重复着混吃等死的日子，这样的生活，我已经过够了，既然无法恢复往日的荣光，那就带着这幅衰朽残躯，和敌人的后代一起毁灭吧。”
“等等，你刚说什么？”
这老头话音刚落，却引得我满心狐疑，禁不住眯紧了眼仁，大呼了一声。
老头顿了顿脚步，接着便咯咯笑道，“我以为你知道的，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年挫败了我，将我困在这个小村庄里的人，正是你们邢家的一位大人物啊。”
“想我天魔手，贵为圣教尊老，当年是何等的风光，不可一世，最终却受到了邢镇山的镇压，被迫屈居于此地，这个仇，我一辈子都报不了，如今能拖着他孙子一起走上黄泉路，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我擦咧，又是我爷爷，这尼玛什么情况啊这是。
听了这话，我整个灵魂都在战栗，禁不住汗兢兢地倒退一步说，“你……你也是光谷会的尊老之一？”
“曾经是，但那毕竟是很久之前了。”老头一脸睥睨，仿佛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苍老的眼中，有着浓浓的血悸之色在浮动，一张森怖的老脸，也随着情绪的起伏高低变化，不再犹如之前那般平和，反倒充满了癫狂和怨恨，
“小子，你爷爷困了我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呐，我想了无数种办法， 终于还是没能重返巅峰，如今居然沦落到需要你这个后生仔来可怜的地步，真是可悲，可叹！”
我紧了紧喉咙，很不自然地说道，“怪不得，你居然能够召唤出这么可怕的邪神残念，原来曾是魔教的尊老，不过，既然你已经改过自新，在这里潜行蛰伏了二十年，为何还要旧事重提？”
“因为我不甘心，我恨呐！”
老头如颠似狂，浑身游走的邪气在节节攀升，连带着枯槁的身体，也在无形中变得膨胀起来。
下一秒，他忽然长啸一声，猛地将脚步跨出来，体内暴涨的邪光，犹如山洪呼啸，猛然一抓虚拍，遥遥锁定住了我，一掌之下，大有风卷残云之势，令我感受到了如遇黑天般的恐怖，
“我曾经劝过你两次，是你不知进退，非要与我为难，既然不听劝告，那你就去死吧！”
轰！
老头话音刚落，体内邪气纵横，化作一道绯红色的火焰云手，宛如实质一般地凝聚着，徒然汇聚在我头顶，浓云盘踞之间，弥漫出一股森然的血煞气息，犹如雷霆暴走，朝着我的脑门怒劈而下。
当视线完全被火云覆盖的那一瞬间，我便晓得自己今天注定要遭了。
打蛇不成，反被蛇咬，谁能想得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竟然是堂堂的魔教尊老之一，曾经俾睨天下的枭雄级人物？
眼看着头顶上，那片恐怖的会晕凝聚，已经封死了我全部的退路，我内心仅剩下的，也就只有绝望了。
即便是正常状态下，我也不可能是魔教尊老级别的人的对手，更何况这老头刚磕了一打玮哥，正处在燃烧生命的状态？
我心中暗道一声苦也，动也不动，只能眼睁睁瞧见那片火云下坠，犹如一顶倒扣的帽子，将我整个意识覆盖。
然而， 就在我闭目等死，决心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强行承受对方那滔天般的怒火时，冷不丁，却感觉那即将覆盖的火云，忽然间停滞下来，紧接着又是一道痛苦沙哑的惨叫声，沿着茅草屋内传递开来。
什么情况，是他撑不住了吗？
我大为惊讶，本能地一睁眼，望着前面那摇摇欲坠的小老头，忽然将内心萌芽出无尽的新生之喜，不及细想，立刻将杀威棍往上捣出，直接则贴地翻滚，一个懒驴打滚，十分狼狈地避开了浓云覆盖的区域。
轰！
堪堪滚落出三米，我的身后已经传来一股气息的爆响，等我回头时，那片火云般的手印，已然彻底崩溃，化作漫天雨雪消融，再看杵在门内的老头，则是手扶胸口，将双眼爆瞪着，弥漫出浓浓的心悸与不甘。
在他捂着胸口的指缝中间，正有一股潺潺的血迹，正在丝丝地往外溢出，顷刻间，已然濡湿了大半个胸膛。
老头则是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似乎极力地想要说点什么。
可最终，他还是没能讲出一个字，便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憎恨，宛如木雕一般地，重重倒下。
砰！
直到那老头迎面摔倒，气息皆无，我仍旧有点不太敢信，这一切是会是真的。
他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倒下了，之前那一声惨叫，又是谁在帮忙？
我愣在原地，半天都没爬起来，而与此同时，那茅草屋里，却传来了哭声一片。
“大外公，你怎么了，你醒醒啊……”率先扑过去的人，便是王峰的老婆，紧接着又是抱着儿子的王峰，连带着王长喜脸口子，也是一脸惨青地走向了老头，望着忽然倒地，失去了动静的老头，发出绝望的嚎哭。
我不知道这些哭声中，究竟夹杂了多少对于那个老头的真实情感，我只知道，随着他的倒下，这一家子人已经再无任何指望了。
这时候，原本躲得远远的张浩，也急忙带着村支书跑进来，看着倒地不起的“王聋子”，以及一帮扑在他身上大哭的男女老少们，都感到一阵手足无措。
愣了半晌，张浩才想起来将把我搀扶起来，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摇头不答，指了指王长喜那一家老小，说那家人就在里面，你直接把他们带回局子里受审吧，那老头的尸体你先不要动，等我回来再说。
讲完，我便头也不回，快速扭头，朝着山坡方向狂追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