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打小生活在贵州,我对苗人的生活习性还是比较了解的。
苗族人天性纯朴,待人热情,然而骨子里流淌的蛮族血性,却绝对不容被忽视,倘若对方拿你当朋友还好,若是一不小心,有了什么冲撞的地方,他们可能随时都会抽刀子和你拼命。
落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们必须谨慎再谨慎,一定要避免和对方产生任何冲撞,唯有如此,才有可能顺利脱身。
经过简单的救治,贺青此时的状况也不像刚才那么糟糕了,便在柳无双的搀扶下坐起来,用后背靠着木板墙壁苦笑道,“真没想到短短两天,我们竟然会遭遇这么多事,早知道就不那么冲动,带你们前往拉盖村了。”
我和柳无双相视苦笑,都忍不住摇了摇头,“其实此行也没什么不好,虽然途中经历了几次波折,但好赖也让我们明白了自己的敌人是谁。”
正说着,吊脚楼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们急忙停止说话,都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架势。
很快,蛮叔便带着一脸笑意跨进了屋子,在他身后跟随着几个身穿白色服饰的苗族老人,居中那位驻着一根竹竿制成的拐杖,身材佝偻,是个年纪老迈的老妪。
这老妪披着一件白袍,看不出具体有多大年纪,然而脚步却很清灵迅捷,满脸的褶子老肉,布满了霜雪和岁月的痕迹,眼神清朗,炯炯有神,在跨进屋后,便快速朝着我们扫视了一眼,继而将目光定格在我身上,顿了顿说,“你们就是无意间传给清河苗寨的客人?”
“前辈,您好!”我急忙起身,和柳无双一道向她行礼。
借着弯腰的机会,我偷偷用余光打量起了这个老妪,见她身形佝偻,然而精神却异常矍铄,几缕血丝沿着额头坠落下来,遮住小半张脸,颇有一种出尘之姿,风骨硬朗,想必就是清河苗寨的掌舵大祭司了。
见我们挺懂礼数,这位发如银雪的老人也展露出几分笑容,抿着布满皱纹的嘴唇,咯咯笑了两声,随后抬手示意,让我们继续落座。
随后,老人也在蛮叔的邀请下走向了主座,屁股刚挨上竹椅,便用一双矍铄的老眼向我瞥来,眼眸中扫过一抹亮色,用手指轻轻敲打竹椅靠背,慢条斯理说,“年轻人,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本命蛊的气息,你也是蛊师?”
我心中暗凛,对上大祭司那双颇有穿透力的眼睛,急忙点头说,“前辈目光老道,晚辈不敢相瞒,我身上的确存在一条本命蛊,但却不敢托大自称是蛊师。”
她笑了笑,露出两颗稀松的黄牙,说不用这么拘谨,本命蛊乃是苗疆神物,非有大机缘者不可继承,老身能不能斗胆问一句,你的先辈是和许人物?
我心中又是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味了,的确,要想培育一头本命蛊,非有十几二十年的心血不可能成功,我年纪轻轻就能身怀本命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本命蛊绝非由我自己炼制的,对方这么问,显然是为了打听我的家传渊源。
处在这种环境下,我也不好做什么隐瞒,只得将我爷爷的名号报了出来。
而在听完我的话之后,这位风骨健朗的老妪却十分激动地站起来,瞪大一双浑浊的眼球,盯着我一定不动,“你居然是邢家的后人?”
“前辈认识我家老爷子?”我霎时已经,赶紧陪着笑脸询问,一边偷偷用余光测试她反应。
老妪怔了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摆摆手,又坐回竹椅,对我露出干巴巴的笑容,说认识,老身年轻的时候,倒是与你爷爷有过数面之缘,想不到岁月匆匆,连他孙子都长这么大了。
她一边说,一边幽幽叹息着,末了又忽然把头抬起来,凝视着我的眼睛,说你爷爷就没告诉过你,清河苗寨有一个叫琼花的人?
我怔了一怔,随后苦笑着答道,“让前辈见笑了,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从未对我讲解过任何关于修行界的事情,我也是直到成年后,才知道自己有个这么厉害的出身……”
琼花祭司哦了一声,神情渐渐变得有些落寂起来,说如此将来,你爷爷已经作古了?
我点点头说,是08年开春的时候去世的,距今已经快六年了。话到这里,聊天不再持续下去了,琼花婆婆忽然流露出一些感伤,默默摆手说,“下次你祭奠他的时候,也替老身上一炷香吧。”
说着,她抓起了竹杖,起身就要离去,走到门口时又忽然顿了顿,扭头看向我,吸了口气说道,“我听黑蛮讲过你的事了,听说你和王汉伦那帮人,存在一些冲突是不是?”
我愣了一下神,反问说,“王汉伦是谁?”
琼花婆婆敲了敲手中的竹仗,说就是缅边地区的武装势力头目,你们过来是经过的拉盖村,也是王汉伦的势力范围。
我急忙说,“前辈你认识这伙人?”
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谈不上认识,倒也打过几次交道,这些人穷凶极恶,从来不把规则放在眼里,是一伙令人头疼的家伙,但你也不需要太担心,既然进了清河苗寨的地界,老身自然有保全你们的办法。
说完,他对蛮叔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当即躬身说道,“大祭司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饮食起居的。”
琼花婆婆不再讲话,点了下头,很快又领着几个苗人离去了。
直到这位老前辈走远,我才试探着走向蛮叔,低声询问道,“这位老婆婆,便是你们苗寨的大祭司吧?”
蛮叔点头,说是,又转过身来安慰我们别太紧张,琼花婆婆这个人外表冷峻,但内心实则是个热心肠,而且修为厉害着哩,说了要维护我们周全,就不会有事情的。
我苦笑道,“为了我们的事,实在有劳你们了。”
蛮叔咧嘴一笑,说来的都是客,而且看大祭司对你的态度,显然是和你家老爷子熟识的,既然长辈之间有渊源,就更不需要客套了。
随后,他又将我们带去了房间,留下两个年轻苗人,专门负责照顾大伙的饮食起居,一副无微不至的样子,搞得我们反倒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