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慕这一天感觉就像在坐过山车。
中午来校接人的爸妈得知俞幼欢大清早就逃学回家后,饭都没赏她一口就找了个相熟的师傅,将她和顾长乐送上了摩托车。
一路提心吊胆赶到俞家,就见胖欢半死不活的被抬了回来。土医生那吓死人的诊断和俞老太不送医的做法,彻底让她慌了神。
这会儿得知小伙伴一如既往的坚挺,悬了半晚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双眼瞬间黏在锅子里,再也拔不出来。
MMPD,差点儿没给她吓出个好歹,这会儿急需美食安抚。桌上,飞舞的筷子很快在火锅与小菜中来回穿梭。
徐春娇一手扶额,实在没脸看身旁那饿死鬼投胎一样的豇豆精。
李清慕嘴里塞得满满得,筷子又夹起另一个兔腿,末了抽空含糊不清的赞了句刘春英的手艺。
“西在太好七了。”
徐春娇赶紧见缝插针,踢了踢姑娘小腿。
李清慕茫然回头,瞬间G到了老娘的意思,她咽下嘴里的肉,羞愧看向俞老太。
“俞奶奶,都怪我,我不该拐了幼欢逃课。那天我们吃完东西回校,没走多远路上的摩的师傅就突然就朝我冲了过来。胖,额,幼欢一把推开我,迎上前飞起一脚踹在摩托车前轮上,摩托车直接转向摔了出去。可恨事故发生地正在修路,幼欢被那摩托车震得后退时,左腿磕到路旁的石墩,摔出去擦在碎石上,就伤得重了些。
俞奶奶,我真的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孙女有好转,俞老太面色更慈善了些,点头道,“都过去了,吃饭咱不说这些,俞奶奶不怪你。只是逃课终归不是好事,下次别再犯了。小丫头今儿吓着了吧,你刘婶子最会烧菜,多吃点儿。”
“嗯嗯,比我妈烧的好吃太多了,俞奶奶您赶紧多吃点,等幼欢睡醒起来,这么好吃的兔子肉就没我们啥事儿了。”
俞老太笑眯着眼,将兔子肉朝李清慕面前挪了挪。
“喜欢就多吃点儿,以后有机会常来。欢欢在医院多亏你们一家帮忙照顾,老婆子我感激不尽。”
提起这茬,徐春娇放下筷子,郑重道:“瞧您,这话说的我都无地自容了。幼欢受这苦还不都是因为我们家清慕,我这心里到现在还不好受了。往后只要有能用得上我们的地方,您尽管直说。”
老太太活了这么久,看人自认还是有几分准头,李家人实诚。
她摇了摇头,“清慕妈,吃菜。欢欢心善,顺心而为,只要她好好的,我这心就安了。我们家的情况说来磕碜,就这一个孩子在我身边……”
“奶奶,奶奶,开门,我是大欢!”
拍门声,夹着女子大声的喊叫传进火笼屋里。
俞老太止了声,刘春英起身仔细听了下。
“说是大欢?哎呀妈呀,是大欢回来了。”
说完忙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见她领着一个瘦弱纤细的姑娘和崔志华进了屋。
“奶奶,我是大欢,我回来了。”
进屋的姑娘二十五六,面目清秀,体态婀娜,颇有几分金瑶年轻时的风姿。
俞老太看着扑到怀里的姑娘,整个人都懵了。
头孙子幺儿子,爷奶的眼珠子。没了幺儿子的俞老太曾经的眼珠子就是俞大欢,只这姑娘十五就跟着儿子去了南边,这些年又少有联系,思念便被压进了心底。
突然这般突兀的出现,俞老太怕极了是黄粱一梦,憋了一整晚的眼泪到底是掉了下来。
眼见婆孙俩眼泪掉的越来越凶,崔志华赶紧出声道:“俞奶奶,您家今儿可真是热闹,大欢我可是给您安全送回啦。老头子先着急忙慌的给我打电话,信号差也没听太清,幼欢怎么样,好些了没?”
婆孙俩闻声止了哭,“是志华啊,劳你挂心了,欢欢好多了。这么晚回来,快坐下一起简单吃点儿。”
“幼欢没事就好,饭我就不吃了,老头子还等着呢,明早还得往城里送趟货。您呀,现在俩孙女都在身边,该高兴,大家慢慢吃,我就先回了。”
说着就往外走,俞大欢搀扶着俞老太将人送出屋,迎面就见几人匆匆而来。
竟是去请马老头的顾富贵几人回来了。
这年头靠谱的中医越来越少,马老头能闻名附近十里八村,手头这点儿祖传的技术委实不错。两针下去眼皮虽仍被糊在一起,俞幼欢顿感神智清明了许多。
“怎么样?”俞老太见马老头收了针,忙问道。
不怎么样!可这话马老头却不敢直说。今儿个老太太受的刺激够大了,有些大实话还是嘚忍忍。
哎,好在又回来了个丫头陪着,到时多少应该能缓缓吧!
马老头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小瓶子,塞了一颗黑漆漆的药丸到俞幼欢嘴里,又拿了包药递给刘春英,“将药煮开倒桶里,让这丫头泡上半小时差不多就该醒了,余下我得回去想想,明天看过再说。”
说完便独自提着手电筒出了屋子。
一番折腾下来,已过了十二点。
李清慕和顾长乐瞌睡连连,家里来了客人,指望男人帮忙安置算是别想了,刘春英帮忙将俞幼欢放进药桶后,只好先领着李家人回去。
火笼里的柴火越烧越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伴着水壶咕咕的喷气声,响彻屋子。
俞大欢连夜赶路,此时却没有丝毫睡意。
十多年没见,再亲的人此时也难免生疏不少。奶奶乌黑浓密的头发已是花白,黑瘦的脸上皱纹密布。最令她惊讶的还是桶里小妹,记忆里,俞幼欢从小就黑瘦黑瘦,而今肥大的身躯完全找不出半点儿儿时的身影。
俞老太时不时擦一擦俞幼欢脸上的细汗,见大孙女儿执拗的守在一旁,轻叹口气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话俞大欢一时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几天前俞大欢也没想到自己还会再回到这里。
十五岁从大山深处出去,从扫地洗碗工做起,一头扎进陌生的城市里,从此深陷其中。只短短数年,城市繁华迷人眼,三五朋友欢乐多,渐渐的她便选择性的遗忘了远在深山的奶奶和妹妹。
她是立志要做城里人的。
若不是那个女人出现,俞大欢扪心自问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人说有了后妈,后爹也就不远了,这话俞大欢深有感触。
俞一峰出生后,俞大欢连保姆都不如的存在仍旧让施晴感到万分不满。而她遭受苛责谩骂时,俞劲生在一旁别说维护,时不时还会给施晴帮腔,以至于当施晴提出将二十六的俞大欢嫁给四十多的副厂长时,俞劲生竟是没多想就点头应了。
早有了男友的俞大欢自是不答应,奈何男友也是个靠不住的,竟是连私奔的勇气都没有。
婚期逼近,俞劲生为了少生事端竟将她关在家里。
求助无门的俞大欢就在此时听到了那通来自李文忠的电话。它就像是海上灯塔,瞬间照亮了俞大欢正迷茫不知所措的心。
于是她连夜跳上了火车,辗转几次,逃了回来。
俞劲生在南边找不到她,迟早会猜到她逃回来了。与其到时事实被歪曲,不如她自个如实道来。
“奶奶,我逃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