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源迷惑:“淹死的啊?”
“对, 就是淹死的,可是那里淹死的女孩不止一个。”江笑白撩开额前跑湿的发丝,继续解释, “那天落水以后,我看到穿着同样衣服的水鬼不止一个,诚然, 有水鬼拉人下水代替她这种事情,但是王秋云很明显还在水里, 也就是说那些姑娘和她一样都是被人淹死的, 你猜她们也是私奔的时候不小心掉到河里了吗?”
何源惊讶询问:“难道是有很多祭品不愿意, 偷偷跑出去,然后被村子里的人沉塘了?”
“谁知道呢, 等到了山神庙就一切都清楚了。”那几个山洞离得山神庙挺近,某种意义上江笑白他们还算幸运。
估计是为了表达对神明的敬意,再加上山神的祭祀的原因, 从外表上看,山神庙修得颇为高大, 众人一股脑涌到了山神庙里,那些僵尸忌惮地看了一眼他们, 却没有再跟上来, 反而是忌惮地离开了。
“他们居然害怕山神庙。”沈颖惊讶。
江笑白望向安放神像的庙宇, 淡淡的金光浮现在山神像周围, 他说道:“山神庇佑了我们。”
妹妹诧异问道:“可他不是邪神吗?”
江笑白没有回答她, 而是靠近供奉在中央的神像。等到看清楚神像的真面目, 大家更加惊讶了。这神像居然已经锈迹斑斑,看起来像是许久没有打理过一样。神像之前杂草丛生,还有外面飘进来的树叶落在神像上面。和外面华丽的建筑比起来, 这神像看起来太过破败,就像是从来没有人供奉过一样。
“怎么会这样啊,他们村子的人不是很信奉山神吗?不是还给山神供奉祭品吗?可是这神像也太破败了吧?”
这也是所有人的疑问。
他们来之前都以为是邪神压迫王家村的人供奉少女给他,结果现在一看,根本就是没有的事情。要说这个村子响应新时代的号召,逐渐放弃信仰也就算了。可偏偏他们这个村子邪得很,活人祭祀都可以搞出来。
“祭祀是假的,对神明的敬意也是假的。”江笑白抚摸神像。已经不存在神明了,这里空留着神明残存的力量,这才吓跑了僵尸,可是神明早就已经离开了王家村。
裴从安很快了悟:“你是说,山神的祭祀是一个骗局?”
江笑白点头,攥紧案台上已经生锈的烛台:“王家村的人假借山神祭祀的说法将一些女孩子推入火坑,甚至可能杀死,但是我想不通他们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这里好像有个洞!”何源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供奉神像的桌子下面,这会从红绒布里钻出一个脑袋,惊讶地指着下面。
江笑白蹲下来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个盖着盖子的地道。如果不是何源突发奇想钻进去,一般人还真的察觉不了这隐秘的位置里还有个地道。
裴从安让何源出来,然后和他一起移开了前面的桌子。
下面的地道是上了锁的,妹妹摸着钥匙仔细看了两眼,说道:“这是不是得先找到钥匙?”
“不用。”江笑白拿起一旁的大石块,用力在上面砸了两下。那锁是老式的那种锁,根本没多少防护能力。江笑白砸了两下,又用力一扯,那锁立即乖乖地被打开了。
姐姐震惊:“还有这种操作?”
【这不是正常的吗?要是我都不用钥匙,就自己开锁了】
【哈哈哈哈哈这姐妹真当我们在玩解密游戏,要开锁必须得有适配的钥匙啊】
【不过王家村也太邪性了,他们究竟干了什么才能连护佑一方的山神都气跑啊】
【真的还有王家村这个地方吗?】
【噫,不要忽然清凉好不好,很吓人的】
锁被打开了,江笑白说道:“我和裴哥下去,你们守在上面,等会接应我们?”
“好嘞,没问题。”何源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江笑白往地道里爬去。墙壁上还接着梯子,所以爬起来非常容易。江笑白落点的时候跳了下去,打开手电筒观察周围的情况。这是一个地下房间,不过屋子非常空旷,看起来没什么人住的样子。房间里有一张桌子,江笑白往桌子前走了一段路程,然后看到了一具尸体。
他谨慎检查一下,确定尸体没有尸变之后松了口气。估计是因为还有山神力量存在的缘故,这尸体和普通尸体也没什么区别。
“裴哥,我们上去看看?”江笑白询问。
裴从安点头,和他一起走到尸体面前。刚接近尸体,那椅子忽然摇晃了一下,面前的尸体微微摇摆,一本书从他的怀里掉了下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裴从安过去捡起书,确定那尸体不会忽然攻击以后,拿过来和江笑白一起看了起来。
书里的东西类似于日记,每到一段时间上面的字迹就会发生变化。
江笑白重新翻回了第一页,和裴从安抵头看了起来。
【村里往外面跑的女娃娃越来越多了,很多一出去就不回来,她爹妈联系都联系不上,唉,这些女娃,稍微念了点书就心野了】
【其他村子的人都嫌弃我们这里穷,也不愿意嫁过来,男娃好多都单着,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村长说要关了学校,说是学校把这些娃教坏了。我们嘛,种地就好了,就算出去,那也得男娃去】
【前段时间有人学王荣生家丢了孩子到树林里,被老村长大骂了一顿,说是你现在扔了,以后你家娃娶谁】
【村长有了个主意,说是把姑娘吓一吓,让她们不要想有的没的,早点和男人结婚】
【村长儿子以前出去念过书,说是有个地方有啥山神祭品,说是不结婚的女孩子就会被抢去当山神的媳妇,只有结了婚才不会,这个方法听着不错,可是能吓到村里人吗】
【还真的有用,村子里嫁闺女的越来越多,那些小姑娘也怕,自从往外面的车少了以后,这群女孩也不往外面跑了】
【王秋云那孩子不信神,说就算有那害人也不是什么好神仙,被她爹骂了一句,可是没有用,那娃一根筋,脑子拧不过来】
【王德寿找了村长,说自己拿三万块,他骗骗闺女,让他闺女自愿去。老东西还真的挺有本事,借着断腿把他姑娘骗了下来,那娃娃本来是要领到我这里来,先找人生两年孩子,然后沉河的,结果王秋云怕死了,转头就跑了,好在村长抓住了她,把她沉塘了,不听话的就要被教训,村长这么说的时候,脸真的很吓人】
【村子里忽然闹了灾,年轻孩子不容易活下来,找人算了算,说是老年人把孩子的寿命给活完了,要先把那些年纪大的人弄死才行。这也没什么,年纪大了也不能种地,光在家里吃干饭怎么行】
【先动手的是老村长,他杀了他爹妈,说是不能让他们影响到儿子】
【老村长也到了年纪了,可是他开始怕死了,可怜了他孙子哦】
【那些洞里的尸体忽然长毛了,我看着有些害怕。老村长让人来问,第二天什么都没说,就是看着腿脚有些僵硬】
【下一个到我了】
“不尊老不爱幼,心中道德早就败坏,如此循环下去,到了他们那一代,他们最终也变成了被他们口中作为拖累的老人?”江笑白把日记交到裴从安的手中,在他翻看的时候,皱眉评价道。
裴从安点头。
江笑白犹豫说道:“裴哥,其实我有个猜测,那就是王家村的人可能所剩无几了。”甚至王家村的都还是不是人都是两说。
“等一下。”裴从安先让他不要说,然后往房间里的那个小门看去,门没有锁,裴从安打开门以后,里面又是一个通道。
说实话,江笑白都有点通道阴影了。之前他们顺着地道走出去结果遇到了那么一群僵尸,这里出去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呢?
不过他有种预感,这里走出去应该能遇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出去看看吧。”两人同时说道,然后因为这异口同声的默契怔愣了片刻。
江笑白笑眼弯弯:“外面还有僵尸守着,我们从这边没准能找到逃生的办法。”
裴从安点头,出去把何源他们四个叫了下来,然后递给他们刚才发现的日记。姐妹花两个人也连忙凑过去看,毕竟线索可代表着经验和未来的生存资本啊。
趁着大家在地道中行走的时间,江笑白给他们讲自己的发现:“我大概知道外面那群僵尸是什么人了?”
何源上道问道:“什么人?”
“那是老人洞。”有了黑暗的隐藏,江笑白的脸冰冷下来,冷声说道,“王家村的人认为老人影响了子孙的寿命,所以将他们送到山上,让他们自生自灭。”
“他们有病吧。”沈颖简直讨厌死这里了,忍不住骂道。
“确实有病。”江笑白讽刺一笑,“当年第一个将自己父母送出去的就是王老太爷,然而到了他这个年纪,他也害怕死亡了,如果我猜测得没错的话,他送走了父母,送走了妻子,然而到了自己的时候,他退缩了,不仅如此,他还奢望着活得更久。”
“那个人在日记里可怜王老太爷的孙子,为什么要可怜他?我和裴哥住进去的时候,王武儿子一直没有露过面,按照王武的说法,他是出了事,所以不愿意见外人。然后再联想到我们房间里那个情侣的男生一夜之间苍老的情况,我觉得只有一个答案可以解释,那就是王老太爷才是那个真正的,借着他人寿命给自己汲取生命力的人。”
裴从安听完他的话若有所思,然后补充了一句:“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年纪已大,但是隐藏下来的精神状态其实很好的原因。”
何源:“可这个前提是王老太爷这么做了,有什么确定性的证据吗?”
“你翻一下日记最后的时间。”
何源连忙翻到日记最后一页,是那种老式笔记本,日记记录者也有最后末尾留下时间的习惯:18xx年8月23日。
何源不敢置信:“为什么是二百年前年的?”
江笑白转身幽幽注视着他:“活了将近两百年的老人,你觉得可能吗?”
“卧槽!”何源毛骨悚然,摸着自己的胳膊说道,“小江你可别吓我,真要这样,那王武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这次开口的是裴从安:“僵尸,他们早就已经成为了僵尸,现在保留在我们面前的,不过是虚假的生前面目。”
“那一天有个僵尸攻击了我们,那是我和裴哥第一次注意到王家村里面居然还有僵尸,刚开始我也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同,今天看了这个日记以后我忽然反应过来,那个僵尸和房间里挂的那张婚纱照极为相似,现在一想,王武第二天对怪物的关心异常迫切,甚至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明显颓废的状态,很可能就是因为想要杀死我们的怪物就是他的儿子,只是没想到被我们反杀罢了。”
说到这里,江笑白声音一顿,脸上挂上讽刺的笑容:“任由自己的父亲用儿子的生命做养料,最后又因为儿子的死亡而惊慌失措,王武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江笑白说得这些让众人都有些怅然。然而又有一柄剑悬在了他们的头顶。要真像是江笑白说得那样,他们要面对的岂不是一群僵尸了?
光是想想就毛骨悚然啊。
众人走到尽头又出现了一个地下室的盖子,江笑白推了一下盖子,然后从里面爬了出去。
上面还是有一块红布挡着,江笑白撩开红布探出一个脑袋,然后和低头看下来的人对上了视线。
“呦,我当时谁呢?”严枫今天点了烟,他弹了一下烟灰,笑着说道,“你们这忽然出现的吓了我一跳。”
“这里是哪里?”江笑白爬出来,顺便告诉其他人上面没有危险,让他们也一起爬上来。
“祠堂,王家村的祠堂。”严枫指着上面的牌位,笑着说道,“挺幸运就摸到了这里,你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山神庙过来的,上面一群僵尸。”江笑白拍掉粘在身上的灰尘,奇怪问道,“怎么没有人拦住你。”
按理来说这种祠堂应该有人看守着的,怎么可能放严枫进来。
“外面正在办大事,自然注意不到我。”严枫手中的烟雾缥缈,“今天那个小姑娘和他狗男朋友被抓走了,那群人说是未婚先孕是件丢脸的事情,正好他们村子要办喜事,就把他们的也一起办了,林楚跟着过去了,说是要杀两个怪练练手,好拿点经验,我胆子小,就逃出来找线索了。”
“那那个林楚岂不是羊入虎口了。”何源不可思议,“那可是一村子的僵尸啊,他一个人能对付得过来吗?”
严枫神色一变:“僵尸?什么意思?”
何源连忙把他们的发现说了出来,严枫惊讶说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有哪里很奇怪,这群人居然是僵尸吗?”
他们说话的功夫江笑白已经开始迅速在祠堂里翻了起来。祠堂左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沓纸,江笑白迅速翻找纸里的内容,最后找到了他们进村时候的那张表格。
“大叔,你有打火机吧?麻烦你点燃一下。”江笑白把表格递出去,“这玩意在怪物手里就是他们吸取寿命的工具。”
“要什么打火机。”严枫哼笑一声,手指轻摇,那烟雾上瞬间燃气一道火焰,火焰燎烧表格,将这个害人的东西烧成了灰烬。
“这一手炫啊。”何源夸赞。
江笑白扔掉手中剩余的灰烬,盯着严枫的火焰若有所思。
“怎么,你想看看?”严枫和逗小孩子一样,把火焰往他面前又放了放。
江笑白笑着说道:“你有没有兴趣干一票大的?”
严枫奇怪:“比如说?”
江笑白抬头看着这座祠堂:“烧了这里。”
祠堂内沉默了片刻。姐妹花担心说道:“真的可以吗?不会把僵尸全都吸引过来吧。”
裴从安嘴角逸散出笑意:“也不是不可以,王家村名存实亡,这里也没有留下来的意义。”
严枫更是大笑出声,因为笑得太用力,他忍不住咳嗽起来,等到再抬头的时候,严枫脸色潮红,看起来多了几分病态:“有意思,我喜欢。”
他不屑地望着祠堂上牌位,火焰在指尖倾斜而出,点燃数处的绸布。也不知道他那火焰的属性,然而整个房子烧起来的速度极快。
“快走。”裴从安提醒了一声,捞起江笑白往外面跑去,其他人同样跟上。
很快。熊熊的烈火就从绸布烧到了桌案,继而又蔓延到了整个祠堂。
江笑白逃跑的时候,听到了姐妹花正在小声交流。
“严枫啊,果然是他吧?”
“就是他,听说他进世界树的原因很可怜的,不过没想到能力也很厉害,好几个地方都想招揽他却被他拒绝了,好像是身体不好的原因。”
江笑白记在心里,却没有立即发问。这会可不是聊天的好时候。
江笑白快速给司学发了个信息,让他多找到茅山那边人过来,然后看着乌压压冲他们而来阴气,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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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仪手持红绸带,掩盖在红盖头下的脸苍白如雪。
今天一早她进了树林,结果那些小鬼见到她就像是见到了天敌一样,逃得一干二净。王若仪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能让这些小鬼惧怕,要么就是她比她们还凶恶,要么……就是有更凶恶的东西在她身上。
里面转了一圈没有丝毫的进展,王若仪只能无奈地走了出来,却不想一出来就被这些守在外面的村民架住,说她未婚先孕太过丢人,今天正好把这婚结了。
而结婚的对象还是那个她现在恨不得一脚踹飞的死渣男。
王若仪怎么可能甘心!
先不说第一次结婚就要贡献给那么个垃圾,就说现在的情况,成为这种阴森婚礼上的主人公她能高兴下去吗?
她盖着盖头还看不见周围的情况,但是旁边那个软蛋男的模样她是看得一清二楚,那脚都快软倒在地上,裤子那里都传来一股腥臊味,光是想想,这所谓的礼堂环境肯定很可怖。
王若仪转了一圈,才看到一个比较熟悉的影子。
是林楚。
他穿着靴子,所以在一群村民里面极为显眼。
王若仪攥紧了红绸布,在心里悄悄做着打算。她也有听老人讲过林楚的事情。这个人只要拿了钱就会接了委托,大不了她拿出一半的经验值,到时候拜托林楚把她从这里带出去好了。
“一拜天地!”礼生颂唱,尖锐的嗓音如同一道利刃,惊得王若仪双手一抖,连忙回过神来。
半晌不见他们动静,上方传来老人的声音:“新郎新娘为何不拜天地啊?难道是有什么怨念?”
话到最后,居然能够听出几分阴森。
王若仪心一抖,背后就像是有一只手牢牢压着她,让她转过身,弯下腰去。奇怪的触感粗粝吓人,王若仪忍住才能没有哭出来。
礼生继续唱诵:“二拜高堂!”
王若仪在那只手的作用下只能随着他们的心意行动,到了最后她差点忍不住,甚至想要立即掀了那盖头,然后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然而一切都不能如她所愿,她只能行动受控按照婚礼的程序行动。
“夫妻对——”礼生声音戛然而止,继而是惊慌声,“祠堂!是祠堂,有人对祠堂动手了!”
这话就像是按钮,王若仪感到身上的所有控制都被解开,她迫不及待掀开了脑袋上盖头,面前的一切让她震惊不已。
刚刚唱诵的礼生原来就是王老太爷,而那坐在她面前的高堂却根本不是人,而是两个纸扎人。他们面色惨白,只有脸蛋上涂着两团粉色,纸人的手艺看起来并不好,以至于那两只眼睛突兀得很,就像是孩子制作的玩具。然而在王若仪看过去的时候,那纸人却对着她露出一个微笑。
“孩子,你怎么把盖头掀了。”女纸人嘴巴未动,声音却发了出来,到了最后,她声音阴冷下来,“是对我们有什么不满吗?”
王若仪全身发凉,她连忙转身寻找助力,然而旁边的男人早就已经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一点用都没有。
她眼中本该是救命稻草的林楚此时其实早就已经自顾不暇,王武的手指捏在他的脖子上,黑色的指甲像是墨染过的一样,看起来极为可怖。